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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阴阳交界处开网红店谢依依大结局去哪看全文?

男女主角是谢依依的连载悬疑脑洞小说《我在阴阳交界处开网红店》是由作者“生产河的一条鱼”创作编写,喜欢看悬疑脑洞小说的书友们速来,目前这本书已更新188257字,最新章节为第15章。主要讲述了:引子爷爷笔记的附录里,夹着一页泛黄的纸,上面用毛笔写着关于镜子的禁忌:“镜为双面,通阴阳。生者照形,死者照魂。故丧仪中有三不照:一不照尸,恐魂滞;二不照棺,恐生变;三不照坟,恐扰安。若棺内覆镜,则成‘…

我在阴阳交界处开网红店谢依依大结局去哪看全文?

《我在阴阳交界处开网红店》精彩章节试读

引子

爷爷笔记的附录里,夹着一页泛黄的纸,上面用毛笔写着关于镜子的禁忌:

“镜为双面,通阴阳。生者照形,死者照魂。故丧仪中有三不照:一不照尸,恐魂滞;二不照棺,恐生变;三不照坟,恐扰安。若棺内覆镜,则成‘镜狱’,魂困无穷镜像,永不得出。切记:镜棺大凶,非怨深恨极者不用。”

在这段话旁边,爷爷用朱笔补了一句:“然,事有例外。癸未年秋,遇一瘫者求镜棺,非为困魂,乃为寻己。其情可悯,其法可试。遂制‘单面镜棺’,外不透,内可观。葬后三月,其子梦父含笑,曰:‘今得完整矣。’乃知镜之用,在心不在形。”

谢依依读到这段时,正是一个阴沉的午后。十一月的南城,雾锁江面,远处的山峦隐在灰白之中,像一幅未完成的水墨画。她合上笔记,看向窗外——玻璃窗上倒映着自己的脸,有些模糊,有些遥远。

她没想到,这段关于镜棺的记载,会在一个星期后,成为一个画家最后愿望的注解。

十一月七日,立冬。

南城下了一场冷雨,雨丝细密,带着初冬的寒意。谢依依正在铺子里整理新到的木料,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一对母子。母亲六十出头,衣着朴素但整洁,花白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简单的髻,脸上有着长期操劳留下的细纹。儿子三十多岁,戴着黑框眼镜,瘦高,背着一个帆布画筒,身上有淡淡的松节油气味。

“请问,是三品棺材铺的谢师傅吗?”母亲开口,声音温和但疲惫。

“我是。您二位请坐。”谢依依引他们到茶桌旁,倒了热茶。

母子坐下后,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儿子先开口:“我叫陈星,这是我母亲。我父亲……陈默然,前天去世了。我们需要订一口特殊的棺材。”

“陈默然?”谢依依觉得这名字耳熟,“是那位画家吗?画《江畔系列》的?”

陈星点点头,眼神复杂:“您知道他?”

“在南城美术馆看过他的画展。”谢依依回忆道,“三年前,有个‘镜中人——陈默然自画像三十年回顾展’。我记得……所有的画都是自画像,而且都是通过镜子画的,对吗?”

陈母的眼眶红了:“是。他画了一辈子自己,却从没画过真正的自己。”

陈星从帆布筒里取出一卷纸,小心地展开。那是一份手写的遗嘱,字迹工整有力,不像病人的笔迹:

吾妻秀英、吾儿陈星:

吾去矣。卧榻三十载,苦痛自知,然亦有所得。既得者,唯镜中千百之我。

吾愿简:制一棺,内壁皆覆以镜。镜须明净,无缝无缺,使吾躺卧其中,如置万花筒内,可观无穷之己。

勿哀,吾非赴死,乃赴完整。

夫、父 陈默然

壬寅年十月廿九

谢依依看完,陷入沉思。棺内贴满镜子——这完全违反了丧葬禁忌。爷爷笔记里明确警告:“镜棺大凶,魂困无穷镜像”。但陈默然遗嘱中那句“非赴死,乃赴完整”,又让她无法简单拒绝。

“陈先生是什么时候瘫痪的?”她问。

“三十二年前,我五岁的时候。”陈星的声音很平静,但握着茶杯的手在微微发抖,“父亲那年三十八岁,已经是小有名气的风景画家。那年秋天,他去西山写生,从悬崖上摔下来,脊椎受损,以下瘫痪。从此只能躺在床上,或者坐在轮椅上。”

陈母接话:“刚开始那几年,他几乎崩溃。一个画家,不能行走,不能站立,甚至不能长时间坐着画画……他砸了所有的画具,撕了所有的画稿,有半年时间不说一句话。”

“后来是怎么开始画自画像的?”

“是因为一面镜子。”陈星说,“我八岁那年,母亲在父亲床头装了一面大镜子,说‘你虽然不能动,但至少可以看看窗外的树影’。结果父亲不看窗外,只看镜子里的自己。有一天,他突然要我拿来画板和颜料,开始画镜中的自己。从那以后,他就只画自画像,三十年,画了几百张。”

“所有的画都是通过镜子?”

“所有的。”陈星苦笑,“他说‘真实的世界我已经失去了,但镜子里的世界还在’。他研究各种镜子——平面镜、凸面镜、凹面镜、碎裂的镜子、变形的镜子……通过不同的镜面反射来画自己。他说,每一面镜子里的他,都是一个不同的他。”

谢依依明白了。对于一个瘫痪的画家,镜子成了他观察世界、观察自己的唯一窗口。镜子里的倒影,是他与外部世界仅存的连接。

“所以他想躺在镜棺里,继续看自己?”

“他是这么说的。”陈母擦擦眼泪,“他说‘我这辈子,通过镜子看了自己三十年,但看到的永远是片段,是局部,是倒影。我想看看完整的自己,看看无数个自己组成的整体’。可是……”

“可是棺内覆镜,魂魄会迷失。”谢依依说出了她的担忧,“镜子会制造无穷的镜像,魂魄会在其中无限重复,找不到出路。这在民俗里叫‘镜狱’,是最凶的葬法之一。”

陈星和母亲对视一眼,显然他们也听说过这种说法。

“但我们不能拒绝父亲的遗愿。”陈星说,“这三十年,他太苦了。不能动,不能走,只能躺在床上画画。现在他走了,如果连最后一个愿望都不能满足……”

“有没有折中的办法?”陈母问,“比如,只贴一部分镜子?或者用特殊的镜子?”

谢依依想起爷爷笔记里那句“单面镜棺,外不透,内可观”。但具体怎么做,笔记里没有细说。

“我需要看看陈先生生前的画,还有他的镜子。”她说,“也许能找到两全的方法。”

“好。”陈星站起来,“现在就可以去我家。”

陈默然的家在南城老城区的一个小院里,独门独户,青砖灰瓦,院里有一棵老槐树,叶子已经落光,枝干遒劲如墨线。

房子是一层的平房,特意为轮椅改造过——没有门槛,走廊宽敞,门都是推拉式的。客厅兼画室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张特制的画床——一张可以调节角度的床,床头装着画架,床尾对着整面墙的大镜子。

“父亲大部分时间躺在这里。”陈星指着画床,“他可以调整床的角度,通过床尾的镜子看自己,然后对着床头的画板画画。”

谢依依走近看。画床上还留着未完成的画——画板上是一张自画像,只打了底稿,细节还没画完。画中的男人消瘦,眼窝深陷,但眼神锐利,像在凝视着什么遥远的东西。

房间的墙上挂满了画,全是自画像。不同角度,不同光线,不同镜面效果下的陈默然。有的画中,他的脸被凸面镜拉宽变形;有的画中,碎裂的镜子让他的影像分裂成多个;有的画中,通过两面镜子的反射,出现了无数个层层叠叠的他。

“这是‘双镜系列’。”陈星指着一组画,“父亲在床头和床尾各放一面镜子,通过两面镜子的相互反射,可以看到无限个自己。他说这是最接近‘完整’的视角——可以看到自己的正面、侧面、背面,看到无数个时空中的自己。”

谢依依仔细看这些画。确实,在双镜反射中,陈默然的影像无限重复,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最终消失在镜像的深处。这种画法需要极高的技巧——要准确捕捉每一层镜像的光影变化、透视变形。

“陈先生通过镜子画画时,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是看着镜子里的画板?”

“都是。”陈星说,“他需要看镜子里的自己,同时看镜子里的画板——因为他的手在画板上作画,但他眼睛看着镜子,所以看到的是一切的反像。他必须在大脑里完成镜像转换。”

这简直难以想象。正常画家对着模特或风景写生,看到的就是直接影像。但陈默然看到的永远是镜像——镜中的自己,镜中的画布。他画的不是真实,是真实的倒影;不是直接观察,是间接反射。

“他有画过不是自画像的作品吗?”谢依依问。

陈星摇摇头:“瘫痪后的三十年,一张都没有。他说‘外面的世界对我已经没有意义,因为我无法真正触摸它。只有镜子里的世界,是我还能掌控的’。”

陈母从里屋抱出一个木箱:“这是他瘫痪前的画,都是风景画。”

谢依依打开木箱。里面是一卷卷画作,纸已泛黄。她小心地展开一幅——是西山秋色,层林尽染,山涧如练。画风豪放,色彩饱满,与那些细腻克制的自画像截然不同。

另一幅是江畔晨雾,朦胧淡雅,水天一色。

还有一幅是老街雨景,青石板路映着天光,屋檐滴水如珠。

这些画里有风,有雨,有光,有影,有流动的时间和广阔的空间。而自画像里,只有一个人,一面镜子,一个封闭的房间。

“他怀念这些吗?”谢依依问。

陈母沉默良久:“他从不说不怀念,但也不说怀念。只是有时候,他会看着窗外的树,一看就是半天。我知道,他想出去,想再画一次真正的风景。”

谢依依走到那面大镜子前。镜子很旧了,边缘的镀银有些剥落,映出的影像微微泛黄。她站在镜子前,看到自己,也看到镜子反射的整个房间——画床,画架,墙上的画,窗外的槐树枝。

突然,她注意到镜子左下角有一行小字,用白色颜料写的,很淡,几乎看不见。她凑近看,是两句诗: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辛弃疾

字迹娟秀,不是陈默然的笔迹。

“这是我写的。”陈母轻声说,“二十年前,我看着他整天画自己,就在镜子上写了这句话。我想告诉他,他看镜子里的自己,就像古人看青山,都是隔着距离的欣赏。但……”

“但他说什么?”谢依依问。

“他说‘青山可以去看,我却不能去看自己。我只能看镜中的倒影,永远隔着这一层玻璃’。”

谢依依心里一震。她忽然明白了陈默然的执念——他一生通过镜子看世界,看自己,但镜中的一切都是倒影,都是隔着一层玻璃的虚像。他从未真正“直接”看过任何东西,包括他自己。

所以他想躺在镜棺里,看无穷的自己,也许是想在死亡中,打破那层玻璃,看到“真实”?

但这个愿望会困住他的魂魄。

回到棺材铺,谢依依把情况告诉了陈师傅。

老人听了,长时间沉默。他走到后院,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抽完了一支烟。

“镜棺……”他喃喃道,“我师父做过一次,不是给活人,是给一个被毁容的女人。她生前不敢照镜子,死后却要躺在镜棺里,说‘到了阴间,总该有张完整的脸’。结果下葬后,那家人的女儿就开始梦魇,总梦见无数张破碎的脸在镜子里哭。最后不得不挖出棺材,把镜子全部取下。”

“那陈先生这个……”

“不一样。”陈师傅摇头,“那个女人的镜棺是惩罚,是怨恨。陈画家的镜棺是……是寻找。他想通过镜子寻找完整的自己。但问题在于——”

他转向谢依依:“镜子只会反射,不会创造。他躺在镜棺里,看到的还是倒影,是碎片,是无数的‘像’,而不是‘体’。他的魂魄会在这些镜像中迷失,找不到本体。”

“那‘单面镜棺’呢?爷爷笔记里提到过。”

“单面镜,外面看是普通木板,里面看是镜子。”陈师傅解释,“这样魂魄从内部能看到自己,但从外部不会被反射困住。但这也只是权宜之计——魂魄还是困在镜像里,只是少了一层反射。”

谢依依沉思:“如果……如果镜子不只是镜子呢?如果在镜棺中留一个出口,一个不是镜子的地方?”

“什么意思?”

“陈先生一生通过镜子看世界,但他真正渴望的,也许不是无穷的镜像,而是一个‘真实’的视角。”谢依依说,“如果我们在他的镜棺里,留一面不是镜子,而是一幅画——画他最怀念的、真正的风景。这样,当他的魂魄在镜像迷宫中迷失时,至少有一个出口,一个通往‘真实’的窗口。”

陈师傅眼睛一亮:“这个想法……可以试试。但画什么?谁画?”

“画他瘫痪前最爱的风景。”谢依依说,“根据他早期的画作,或者他日记里的描述。至于谁画……我可以试试,但最好是他的家人画,有情感的连接。”

“但陈星是建筑师,不是画家。陈母更不会画画。”

“那就用陈先生自己的画。”谢依依有了主意,“把他早期的一幅风景画复制到棺内,代替一面镜子。”

两人仔细讨论了细节。最终方案是:棺材内壁贴满镜子,但棺盖的内侧——也就是逝者躺下后正上方的位置——不贴镜子,而是复制陈默然瘫痪前最喜爱的一幅风景画。这样,当他“看”向上方时,看到的不是自己的倒影,而是他曾经能够直接观察、直接描绘的真实世界。

“但这需要陈先生魂魄的‘同意’。”陈师傅提醒,“如果他的执念就是要完全沉浸在镜像中,这个‘出口’可能会被拒绝。”

“所以我们得先让他‘看到’这个选择。”谢依依说,“在他灵前,展示这个方案,看看有没有反应。”

当天下午,谢依依带着方案图去了陈默然家。

灵堂设在画室,简朴肃穆。陈默然的遗像用的不是照片,是他最后一张完整的自画像——画中的他眼神平静,嘴角甚至带着一丝微笑,仿佛已经预见了死亡带来的某种解脱。

谢依依把方案图摊开,详细解释了镜棺的禁忌和他们的折中方案。

“棺内贴镜,但棺盖内侧不贴镜,而是绘上陈先生早期的风景画。”她说,“这样,他仍然可以看到无穷的自己,但当他抬头时,能看到一个‘真实’的世界——他曾经能够直接观察、直接描绘的世界。”

陈星和母亲仔细听着。

“这个‘出口’很重要。”谢依依继续,“如果魂魄完全困在镜像迷宫中,会永世不得超生。但如果有这样一个出口,当他在镜像中迷失时,至少有一个方向可以逃离,可以回归。”

陈母问:“画哪一幅?”

谢依依打开木箱,取出那些早期的风景画,一幅幅展开。西山秋色,江畔晨雾,老街雨景,古寺晚钟……

“您觉得,陈先生最怀念的是哪一幅?”

陈母的手指在西山秋色上停留了很久。“这幅。”她轻声说,“这是他摔伤前画的最后一幅。那天他要去西山写生,出门前还笑着说‘今天要把整座山的秋色都装进画里’。结果……结果就再也没能走着回来。”

陈星看着那幅画,眼圈红了:“我记得。那年我五岁,父亲出门前把我举起来,说‘星星,等爸爸回来,教你画红叶’。然后他就没回来——至少,没像从前那样回来。”

“那就这幅。”谢依依说,“我会找最好的画师,尽量原样复制到棺盖上。”

“但还有个问题。”陈星说,“父亲要的是‘无缝无缺’的镜棺。如果我们留一面不贴镜子,算不算违背他的遗愿?”

三人沉默。

就在这时,画室里起了变化。

那面大镜子——陈默然用了三十年的镜子,表面突然泛起一层水雾,像冬天呵出的气。水雾中,渐渐显现出字迹,是反写的,但能辨认:

“可”

只有一个字。

然后水雾散去,镜子恢复如常。

陈母捂住嘴,眼泪涌出来:“他同意了……他同意了……”

陈星也怔住了,良久,对着遗像深深鞠躬:“爸,谢谢。”

接下来的三天,谢依依忙着准备镜棺。

镜子要用特殊的材质——不能是普通的玻璃镜,因为容易碎裂,且反光太强,会形成“镜煞”。陈师傅从老关系那里找到了一种古法制作的铜镜,镜面是打磨得极光滑的青铜,反射柔和,影像温润,有种时光沉淀的质感。

“这种镜子在古代是梳妆用的,反射不如玻璃镜清晰,但有一种朦胧的美。”陈师傅解释,“而且青铜属金,金生水,水主魂,对魂魄的束缚会轻一些。”

谢依依亲自监工贴镜。棺材内壁的每一寸都要覆盖,不能有缝隙,否则魂魄会从缝隙逸出,但也会让镜像不完整。这是个精细活,六个师傅贴了一整天,才完成棺身的部分。

棺盖内侧的风景画,她请来了南城美院的一位老教授——他是陈默然当年的同学,听说这件事后,主动要求来画。

“默然啊……”老教授看着那幅《西山秋色》,眼眶湿润,“我们当年一起在西山写生,他画得最快,最好。他说‘山水有灵,要趁它们愿意被画的时候赶紧画’。没想到那竟是他最后一次画真正的山水。”

老教授用了最传统的技法,在特制的木板上临摹。他不是简单复制,而是试图还原陈默然当年的笔触、色彩、情感。画了整整两天,完成后,连陈星都说:“简直和父亲的原作一模一样,不,是有父亲的神韵。”

第三天,镜棺完工。

那是一口奇特的棺材。从外部看,就是普通的黑漆木棺,简洁朴素。但打开棺盖,里面完全是另一个世界——青铜镜面覆盖了每一寸内壁,包括棺底。光线在镜面间无数次反射,形成一个无穷延伸的镜像空间,仿佛通往另一个维度。

只有棺盖内侧,是那幅《西山秋色》。层林尽染,山峦叠翠,一条小径蜿蜒入深林,仿佛邀请观者走入画中。

“这是出口,也是归处。”谢依依说。

入殓那天,陈默然穿着他最喜欢的藏青色毛衣——陈母说,这是他瘫痪前常穿的,后来虽然穿不了了,但一直留着。手里没有握画笔,而是握着一小块残缺的镜子——那是他用了三十年的那面大镜子的一角,前几天不知怎么碎裂了,陈母捡了一片,觉得是个念想。

遗体放入镜棺时,发生了一件怪事。

当陈默然的身体接触到棺底的镜面时,所有的镜子突然暗了一下,像电流通过。然后,镜子里的影像开始变化——不是反射外界的光影,而是自发地浮现出图像。

是陈默然的脸。无数个陈默然,在无数面镜子里,有的年轻,有的苍老,有的微笑,有的沉思。这些影像层层叠叠,向深处延伸,仿佛打开了一条时光隧道。

陈星惊呆了:“这……这是父亲所有的自画像……”

“是镜魂。”谢依依轻声说,“这些镜子吸收了他三十年的凝视,储存了他所有的镜像。现在,它们在他最后时刻,把一切都还给他。”

影像持续了大约三分钟,然后渐渐淡去,镜子恢复成普通的反射面。

合棺时,陈母趴在棺边,轻声说:“默然,现在你可以看个够了。看够了,就看看上面,看看西山,看看你走过的路。”

棺盖缓缓合上。

守夜安排在画室。镜棺停在房间中央,周围点着七盏小灯——不是蜡烛,是LED灯,光线柔和,不会在镜中形成刺眼的反光。

按照陈默然的遗愿,守夜不请外人,只有家人和谢依依。不放哀乐,而是放他生前喜欢的古琴曲《高山流水》。

夜深了,陈母体力不支,去隔壁休息。画室里只剩陈星和谢依依。

“谢师傅,您说我父亲现在……看到什么了?”陈星突然问。

“我不知道。”谢依依诚实地说,“也许真的看到了无穷的自己,也许在镜像迷宫中寻找出路。但至少,他有一个选择——可以永远留在镜像里,也可以看向那幅画,走向他曾经爱过的真实世界。”

“您觉得他会怎么选?”

谢依依看着镜棺,良久说:“一个画了一辈子镜像的人,最渴望的,也许是真正触摸一次真实。”

子时过半,琴曲正好放到《流水》段落,潺潺如溪。

就在这时,镜棺里传出了声音。

很轻,像是玻璃摩擦,又像是画笔在纸上游走。沙沙,沙沙。

陈星屏住呼吸。

声音持续了一会儿,然后变了,变成了……翻书声?不,是翻动纸张的声音,清脆而有节奏。

谢依依忽然想到什么:“你父亲有日记吗?”

“有,几十本,都锁在柜子里。”

“能看看吗?现在。”

陈星犹豫了一下,还是去取来了钥匙,打开书柜下的一个旧木箱。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笔记本,按年份排列,从1970年到2022年。

谢依依随手拿起一本,是1985年的。翻开,里面不是文字,是素描——都是窗外的景物,槐树的四季,天空的云,偶尔飞过的鸟。每幅画下面有简短标注:“今日有雨,槐叶湿漉如泪。”“南飞的雁,成行。”“云似山,山在远方。”

她又拿起一本,1995年。还是素描,但更多是室内——镜子的反光,光影的变化,自己的手,输液瓶的倒影。标注变得抽象:“光从45度角射入,镜中我的左脸有影。”“今日只能抬腕15度,画线颤抖。”“梦见行走,醒来镜中腿仍在。”

最新的几本,2020年以后。素描少了,文字多了,但文字也像是在画画:

“镜子里的我又老了一些,像一幅褪色的水彩。”

“今天画左眼的皱纹,每一道都是一年的光阴。”

“星儿说镜中世界是虚的,我说虚的看久了,也就实了。”

“秀英在镜子上写的诗,二十年了,字迹淡了,意思却深了。”

……

谢依依一页页翻着,仿佛走过一个画家三十年的心灵历程。从对外部世界的渴望,到对内部世界的探索,再到对镜像哲学的沉思。

突然,她在2022年10月的一页停住了。那是陈默然去世前一个月的日记:

“昨夜又梦西山,不是秋日,是春日。满山新绿,溪水初融。我走在山径上,脚步轻盈。醒来,镜中仍是卧床的我。忽然想,若死后有灵,我不要再看镜子。我想看真正的山,真正的树,真正不用反射的光。但这愿望,怕是太奢侈。”

这段话下面,画了一幅小小的草图——不是自画像,是想象中的西山春色。笔触轻快,色彩明媚,与他后期那些沉重细腻的自画像完全不同。

谢依依把这一页给陈星看。

陈星看完,久久不语,最后低声说:“原来父亲真正想要的……是这个。”

“所以我们的选择是对的。”谢依依说,“那幅《西山秋色》不只是风景,是他与真实世界最后的连接。”

就在这时,镜棺里的声音又变了。

不再是摩擦声或翻书声,而是……脚步声?很轻,很慢,但确实是脚步声,一步一步,从远到近,然后又远去。

接着,镜棺的表面——那些黑漆木板上,开始浮现出光斑。不是反射室内的光,是自发亮起的光点,像萤火虫,像星光,在棺木上游走,渐渐组成图案。

是一幅画。

陈星和谢依依屏息看着。光点越来越多,线条越来越清晰。最终,棺盖上显现出一幅完整的、发光的画——不是《西山秋色》,是一幅全新的画:春日的西山,新绿满山,一条小径蜿蜒向上,小径上有一个背影,瘦削,微微佝偻,但正在行走。

背影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到他在微笑。

光画持续了约一分钟,然后渐渐暗淡,消失。

画室里一片寂静,只有《高山流水》的琴音还在流淌,流水段正好结束,转入尾声,余韵袅袅。

“那是父亲。”陈星的声音哽咽,“他在走……他在西山走……”

“他找到了出口。”谢依依说,“从镜像的迷宫,走向真实的风景。”

葬礼在两天后举行,简单而安静。

镜棺下葬时,天空突然放晴——连续阴霾了多日的南城,竟在午时露出了一角蓝天。阳光透过云隙,照在墓地上,青铜镜棺在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陈母没有哭,她看着棺木缓缓入土,轻声说:“默然,现在你可以走了。去看真正的山,真正的树,真正不用反射的光。”

泥土覆盖上去时,谢依依似乎听见了一声悠长的叹息,不是悲伤,是释然。

葬礼结束后,陈星和母亲做了一个决定:将陈默然所有的画作——那几百张自画像,以及早期的风景画——全部捐赠给南城美术馆,设立一个永久展区,名为“镜与真:陈默然的两个世界”。

“父亲用一生探索镜像与真实的关系。”陈星在捐赠仪式上说,“现在,我们让这些画进入公共视野,让更多人思考:我们看到的,有多少是真实的反映,有多少是内心的投射?在镜像与真实之间,我们如何找到自己?”

展览开幕那天,谢依依去了。

展厅设计得很巧妙,分两个部分:一边是“镜像世界”,展出自画像,墙面贴满镜子,观众可以看到无数个自己和无数个陈默然交织;另一边是“真实世界”,展出早期风景画,墙面是素白,只有画和简单的说明。

而在两个展区的过渡处,是那面大镜子——陈默然用了三十年的镜子,现在被完整地展出。镜子左下角那句“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被特意标出。旁边是陈默然最后那页日记的复制品,和棺盖上出现的光画的影像记录。

谢依依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也看着镜中反射的整个展厅——两个世界在镜中交汇,真实与镜像重叠,观者与画者对视。

她忽然明白了陈默然最后的选择:他不是要永远留在镜像里,而是要通过镜像,找到通往真实的路径。镜像不是终点,是桥梁;不是囚笼,是通道。

一个年轻的学生站在旁边,看了很久,问同伴:“你们说,陈画家最后到底看到了什么?是无数个自己,还是那幅西山春色?”

同伴想了想说:“也许他都看到了。他先看了足够多的自己,然后发现,看够了,就该去看看别的了。”

学生似懂非懂,但点了点头。

谢依依微笑。她知道,陈默然的探索,已经开始影响其他人了。

回到三品棺材铺,谢依依在爷爷笔记里记下了这个故事。这次她用了特别多的蓝色笔墨——感悟的部分几乎和记录的部分一样长。

“壬寅年冬,陈默然,画家,瘫痪三十载,逝。遗愿制镜棺,内壁皆覆镜,欲观无穷之己。然镜棺困魂,乃折中:棺内贴青铜古镜,唯棺盖内侧不贴镜,改绘其早年所作《西山秋色》。守夜时,棺显异象,现光画《西山春行》,乃知其魂已寻得出路,从镜像迷宫中走向真实风景。后,其家属捐画作于馆,设‘镜与真’展。记:镜可照形,亦可困魂;真实可贵,然镜像亦为通往真实之径。陈先生用一生探此命题,终在生死之际得解。”

蓝色字迹写道:

“我们总以为执着于镜像是沉溺,是逃避。但对陈默然来说,镜像是在残缺中寻找完整的方式。他失去了行动的自由,失去了直接观察世界的能力,于是转向镜子——那面薄薄的玻璃成了他与世界对话的窗口。三十年的镜像探索,不是自恋,是自省;不是退缩,是深入。而他最终要的,不是永远留在镜中,而是在镜中看够了自己后,有勇气看向镜外。那幅《西山秋色》在棺盖内侧,不是妥协,是升华;不是违背遗愿,是理解遗愿深处的渴望——他真正想要的,不是无穷的镜像,而是在镜像的尽头,有一个通往真实的出口。镜像棺,照见的不是死亡,是超越残缺的可能性:即使身体被困,灵魂仍可远行;即使只能看倒影,仍可向往真实。这是艺术家的终极胜利——用有限创造无限,用残缺抵达完整。”

写完,她走到柜台前。那里又多了一件纪念物:陈默然那面大镜子的一小块碎片,陈星用银边镶好,做成一个吊坠,送给谢依依。碎片只有指甲盖大小,但打磨得光滑,映出一点微光,像凝固的泪,又像未说完的话。

谢依依有时会拿起吊坠,看着那片小小的镜面中自己的眼睛。她想起陈默然日记里的话:“虚的看久了,也就实了。”

也许真实与虚幻,完整与残缺,从来不是对立,而是彼此映照的两面。就像镜子的正面和背面,少了任何一面,镜子都不再是镜子。

窗外,冬日的阳光短暂地露了一下脸,照在窗玻璃上,反射出温暖的光斑。南城的冬天还很漫长,但至少此刻,有光。

而关于镜像棺的故事,会随着那些画,被观看,被思考,被记忆。

也许很多年后,当新的观众站在“镜与真”展览前,看着那些自画像和风景画,会问导览员:“画家最后去了哪里?”

导览员会说:“他从镜中世界出发,去了真实的世界——那个他一生向往,却只能在画中抵达的世界。”

镜中人生,画外山水。

而寻找完整的旅程,永远在下一面镜子与下一幅画之间。

小说《我在阴阳交界处开网红店》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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