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九点半，苟趄的门被敲响了。
这次敲门声很有节奏：“咚-咚咚，咚-咚咚”，像是在敲摩斯密码。
苟趄刚醒，躺在床上懒得动，喊了声：“自己开，门没锁。”
门开了。
进来的不是王大锤的摄像机，也不是苏瑶或唐小柔。
是一只狗。
准确地说，是一只黄白相间的中华田园犬，中等体型，嘴里叼着个GoPro相机，相机用绳子捆在它背上。狗很熟练地走进来，抬头看了苟趄一眼，然后走到墙角，把相机对准床的方向。
苟趄盯着狗。
狗盯着苟趄。
一人一狗对视了十秒钟。
“所以，”苟趄终于开口，“你就是王大锤找的新摄影师？”
狗摇了下尾巴。
“会打光吗？”
狗歪了歪头。
“会调焦吗？”
狗打了个哈欠。
“行吧。”苟趄从床上坐起来，“你比王大锤强，至少不抽烟。”
这时门又开了，王大锤扛着摄像机进来，后面跟着苏瑶和林薇薇。
“怎么样？我找的这‘狗摄’牛逼吧？”王大锤得意地说，“昨天楼下捡的，训练了一晚上，已经会基本运镜了！”
苏瑶看着那只狗，表情复杂：“你让狗来拍？”
“这叫创新！”王大锤放下摄像机，“而且你看——普通摄影师拍，需要钱。狗拍，只需要狗粮。这省下的预算，咱们可以多买点道具！”
林薇薇蹲下来摸了摸狗头：“它叫什么名字？”
“还没起。”王大锤说，“要不叫‘狗导’？狗导演！”
狗“汪”了一声，不知道是同意还是抗议。
苟趄已经下床了，他走到狗面前，蹲下，和狗平视：“兄弟，咱们合作愉快。你拍你的，我躺我的，互不干扰，行不？”
狗伸出舌头舔了他一下。
【获得临时伙伴：未命名中华田园犬，忠诚度：60（愿意跟你混）】
“好！”苟趄站起来，“那咱们今天拍什么？昨天说的‘咸鱼避坑指南’？”
“对。”苏瑶拿出一个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我昨晚想了三个场景：第一，躺着躲过推销电话；第二，躺着避免社交尴尬；第三，躺着解决生活小麻烦。”
“听着挺正常。”苟趄说，“怎么拍？”
“简单。”王大锤插嘴，“第一个场景，你就躺着接电话，对方是卖保险的，你全程‘嗯、啊、哦’，最后说‘我在睡觉，别打来了’。”
“第二个呢？”
“第二个，你躺着点外卖，结果外卖小哥是你前女友的现男友，你假装不在家，让他放门口。”
“第三个？”
“第三个…”苏瑶顿了顿，“你躺着，但家里进了只蟑螂。你懒得起来打，就用拖鞋砸——躺着砸。”
苟趄想了想：“蟑螂呢？真蟑螂？”
“道具组准备了。”王大锤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几只仿真蟑螂，做得惟妙惟肖，还带遥控，可以在地上爬。
苟趄拿起来一只看了看：“这玩意儿多少钱？”
“五十。”
“……”苟趄把蟑螂放回去，“这五十给我多好，我能演出看见真蟑螂的恐惧。”
“那不行，要真实。”王大锤说，“而且用真蟑螂的话，我怕你把它吃了——你不是说昨天那泡面馊了吗？”
苏瑶扶额：“你们能不能正经点？”
“已经很正经了。”苟趄重新躺回床上，“来吧，第一场，电话戏。谁演卖保险的？”
所有人看向林薇薇。
林薇薇脸一红：“我、我不会演…”
“没事，就正常说话。”王大锤递给她一个备用手机，“你就说‘先生您好，我们公司新推出了一款保险，每年交8888，保额一百万…’”
“等等。”苟趄打断，“这保险内容太假了。真实的保险推销应该是——‘先生，我们这款产品每年只要六千，但如果你现在不买，明天就涨到七千！机会难得！’”
王大锤竖起大拇指：“专业！你以前被推销过？”
“前世…啊不，以前送外卖时经常接到。”苟趄说。
拍摄开始。
狗导很敬业，叼着GoPro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寻找最佳角度。王大锤扛着主摄像机，苏瑶在旁边看剧本，林薇薇拿着手机，紧张地站在门外——她负责打电话。
“3,2,1,开始！”王大锤喊。
林薇薇拨通电话。
苟趄床头的手机响了——节目组准备的，连着免提。
“喂…”苟趄用那种刚睡醒、要死不活的声音接起来。
“先、先生您好！”林薇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紧张得有点抖，“我是XX保险的小林，我们公司新推出一款产品…”
“哦…”
“这款产品每年保费六千，保额五十万，包含意外险、重疾险…”
“嗯…”
“如果您现在购买，还有优惠…”
“我在睡觉。”
“啊？”
“我说，我在睡觉。”苟趄翻了个身，背对镜头，“所有在我睡觉时打来的电话，都是骚扰电话。挂了。”
他按掉电话。
“卡！”王大锤喊，“不错！但薇薇，你太紧张了，放松点。”
林薇薇走进来，脸还是红的：“对不起…”
“没事。”苟趄坐起来，“其实你紧张的样子挺真实的——很多电话推销员都是新人，紧张很正常。”
“真的吗？”
“真的。不过下次你可以加点即兴发挥，比如我说‘我在睡觉’，你可以回‘那您睡醒后能给我回电吗？’——这样更真实。”
苏瑶看了苟趄一眼，在笔记本上记了什么。
第二场戏是外卖戏。
没有真外卖小哥，由王大锤客串。剧情是：苟趄点外卖，结果来送餐的是他前女友的现男友，为了避免尴尬，他假装不在家。
“开始！”
苟趄躺在床上，用手机点了份外卖（道具，塑料饭盒），然后继续躺。
五分钟后，敲门声。
“外卖！”王大锤粗着嗓子喊。
苟趄慢慢坐起来，从床上挪到门边，通过猫眼往外看——其实外面没人，但他要演出“看到熟人”的表情。
“谁啊？”他问。
“外卖！”
“放门口吧，我不方便。”
“需要签字！”
“不用了，放门口就行。”
“不行啊先生，我们公司规定必须当面签收！”
苟趄沉默了三秒，然后说：“那你等我穿个衣服。”
他转身，不是去穿衣服，而是回到床上，躺下，用被子蒙住头。
门外，王大锤自己配音：“先生？先生？还在吗？”
没回应。
“那我放门口了…”
“等等。”苟趄忽然从被子里探出头，对着门口喊，“你能不能…帮我倒一下垃圾？就在门口。”
门外沉默。
“反正你都来了，顺手的事。”苟趄理直气壮，“不然我给你差评。”
“……”
王大锤在外面憋笑憋得肩膀都在抖。
苏瑶也忍不住笑了，对苟趄比了个大拇指。
狗导很聪明，这时候把GoPro凑到苟趄脸前，拍他那种“我虽然无耻但我很坦然”的表情。
“卡！”王大锤推门进来，笑得不行，“牛逼！这段绝了！躺平还让人倒垃圾，这是躺平界的霸主啊！”
苟趄从床上坐起来：“生活小技巧——能躺着让别人干活，就别起来。”
林薇薇小声说：“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这叫什么？这叫资源优化配置。”苟趄一本正经，“他反正要下楼，顺手带个垃圾，节约了我的体力，也节约了社会总能耗。双赢。”
苏瑶合上笔记本：“我竟然觉得有点道理…”
“是吧？”苟趄笑了，“躺平不是什么都不做，是用最小的代价做最多的事。”
【发表“躺平经济学”理论，咸鱼值+10】
【苏瑶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22（觉得你有点东西）】
第三场戏是蟑螂戏。
王大锤把遥控蟑螂放在地上，操控它往床边爬。
苟趄的任务是：躺在床上，用拖鞋砸它。
“注意，要演出那种‘虽然懒但被逼无奈’的感觉。”苏瑶指导，“就是…你其实不想动，但蟑螂太恶心了，必须处理。”
“明白。”苟趄躺好，手里拿着拖鞋。
“开始！”
蟑螂开始爬，发出微弱的“滋滋”声——王大锤自己配音的。
苟趄盯着蟑螂，眼神从漠然到嫌弃，再到忍无可忍。
他举起拖鞋，瞄准——
扔出去了。
拖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
“啪！”
准确命中蟑螂。
但问题是，拖鞋是平底人字拖，命中后往前滑了一段，正好撞到墙角那堆外卖盒。
最上面的盒子晃了晃，掉下来，里面的残渣撒了一地。
狗导立刻把镜头转向那堆残渣。
场面一度很尴尬。
“呃…”王大锤说，“这段要不要重拍？”
“不用。”苏瑶忽然开口，眼睛亮亮的，“这样更好——你为了解决一个小麻烦，制造了一个更大的麻烦。这很真实，很多人的生活就是这样。”
苟趄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而且我还得起来收拾…亏了。”
“所以结论是，”苏瑶总结，“有时候躺平确实能避免麻烦，但有时候，你越不想动，事情越会找上门。”
“深刻。”苟趄说。
拍摄结束，已经中午了。
王大锤检查素材，狗导趴在他脚边休息。苏瑶在整理剧本，林薇薇在打扫——她实在看不下去那堆外卖残渣。
“下午剪辑，”王大锤说，“晚上就能出成片。对了，这短片要起个名字。”
所有人看向苟趄。
“就叫…”苟趄想了想，“《躺着活下去的一百种方法：今天先教你三招》。”
苏瑶点头：“可以。”
林薇薇小声说：“会不会太长了…”
“那就简略点，”苟趄说，“《咸鱼的生存法则》。”
“这个好！”
中午吃饭的时候，唐小柔来了。
她今天穿了件oversize的篮球服，下摆到大腿，配黑色短裤，露出一双长腿。篮球服太宽松，但胸前印着的数字“23”被撑得有点变形。
“听说你们在拍短片，我来监工。”她大摇大摆走进来，手里拎着几杯奶茶，“慰劳品。”
她把奶茶分给大家——给苟趄的那杯贴了张纸条：“少糖，加冰，你火气大。”
苟趄看了一眼唐小柔，接过奶茶：“谢了。”
“不客气。”唐小柔在他床边坐下，很自然地把腿搭在他腿上，“拍的怎么样？”
苟趄感觉腿上沉甸甸的，但没推开：“还行，刚拍完。”
“我看看素材。”唐小柔对王大锤说。
王大锤把摄像机递过去。唐小柔看回放，边看边笑，尤其是看到苟趄让“外卖小哥”倒垃圾那段，笑得前仰后合。
“这段好！这段绝对爆！”她拍着苟趄的腿，“你这不要脸的劲儿，太对观众口味了！”
苏瑶皱眉：“小柔，你能不能注意点形象？”
“形象？”唐小柔挑眉，“我现在是评委兼顾问，形象就是‘随性’。对吧狗导？”
狗导“汪”了一声，表示同意。
林薇薇在旁边小口喝着奶茶，看着唐小柔搭在苟趄腿上的长腿，眼神有点复杂。
唐小柔注意到了，不但没收敛，反而把腿又往上挪了挪，几乎搭到苟趄。
“对了，”她忽然说，“我听说其他组都在搞大制作。第三组租了个别墅，拍‘富二代的躺平生活’；第六组找了专业演员，拍‘如果全世界都躺平’；咱们这组…就拍你在这破屋里躺着？”
“怎么，不行？”苟趄问。
“行，太行了！”唐小柔眼睛发亮，“这叫返璞归真！现在观众就爱看真实的、接地气的。你越惨，他们越有共鸣。”
苏瑶说：“但也要有质量。我们的短片虽然场景简单，但剧本扎实，表演自然。”
“表演？”唐小柔看向苟趄，“你那是表演吗？你那根本就是本色出演。”
苟趄喝了口奶茶：“谢谢夸奖。”
“不客气。”唐小柔终于把腿放下来，站起来，“下午剪辑我也要参与。王大锤，你剪辑技术怎么样？”
“还行，能剪出个故事。”
“那我来调色和配乐。”唐小柔说，“我大学是学编导的，虽然没毕业。”
苏瑶意外：“你大学没毕业？”
“嗯，大二退学了，觉得没意思。”唐小柔耸耸肩，“然后就当网红，再然后被我爸塞进这个节目当评委——他说让我体验一下‘正规工作’。”
气氛有点微妙。
苟趄适时开口：“那正好，专业人干专业事。王大锤剪，你调色，苏瑶审内容，我…我负责躺平等结果。”
“你想得美。”唐小柔戳他额头，“你也得来，万一需要补拍镜头呢？”
于是下午，一群人挤在苟趄的出租屋里，开始后期制作。
王大锤用笔记本电脑剪辑，狗导趴在他脚边睡觉。唐小柔坐在床上，用另一台电脑调色。苏瑶坐在椅子上看剧本，时不时提出修改意见。林薇薇负责打杂——买水、买零食、传文件。
苟趄…真的在躺平等结果。
他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但耳朵竖着，听他们讨论。
“这段镜头要不要加速？表现时间的流逝？”
“可以，但别太快，不然观众头晕。”
“这个色调要不要暖一点？显得温馨？”
“温馨什么，这是咸鱼的生活，要冷色调，带点颓废感。”
“配音呢？要不要加旁白？”
“不用，用环境音就行——窗外车声、邻居吵架声、狗叫声…”
狗导抬起头：“汪？”
“不是说你，继续睡。”
苟趄听着听着，竟然真的睡着了。
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前世在办公室加班，腰椎疼得要死，忽然唐小柔穿着篮球服冲进来，一脚把领导的电脑踢飞，说：“加什么班！跟老娘躺平去！”
然后苏瑶穿着职业装走进来，冷静地说：“根据劳动法，你无权要求员工无偿加班。”
林薇薇跟在后面，小声说：“我…我准备了夜宵…”
然后三个女人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拖出了办公室。
梦里的苟趄笑了。
【睡眠中达成“被美女拯救”成就，咸鱼值+5】
他醒过来时，已经是傍晚了。
屋里很安静，只有电脑风扇的声音。
苟趄坐起来，看到其他人都还在工作。王大锤眼睛盯着屏幕，手指在触控板上飞快滑动。唐小柔戴着耳机，跟着音乐节奏点头。苏瑶在看剧本，眉头微皱。林薇薇趴在桌上睡着了，嘴边还有点零食碎屑。
狗导醒了，走过来蹭他的腿。
“剪完了？”苟趄问。
“差不多了。”王大锤伸了个懒腰，“最后渲染一下，就能交了。”
唐小柔摘下耳机：“我配乐也搞定了，用了首小众后摇，版权已经谈好了。”
苏瑶合上剧本：“剧本微调了几处，让逻辑更通顺。”
苟趄下床，走到电脑前：“我看看？”
王大锤点开成片。
三分四十七秒的短片，开头是苟趄躺在床上，字幕浮现：“咸鱼的一天：如何用躺平解决所有问题？”
然后三个小故事依次展开，每个故事之间用黑场字幕过渡：“第一招：装死”、“第二招：指使他人”、“第三招：制造新问题”。
剪辑节奏很好，色调偏冷但不过分压抑，配乐恰到好处，既有颓废感又不失幽默。
尤其是最后，苟趄看着满地外卖残渣，说“亏了”的那个镜头，配上一段滑稽的音效，效果出奇的好。
看完，屋里沉默了几秒。
“怎么样？”王大锤问。
“我觉得…”苟趄想了想，“能火。”
“这么自信？”唐小柔挑眉。
“不是自信，”苟趄说，“是因为这短片太真实了。真实到让所有加班狗、社畜、不想努力的人看了都会说——这他妈不就是我吗？”
苏瑶点头：“确实，共鸣感很强。”
林薇薇醒了，揉着眼睛：“放完了？我看看…”
王大锤又放了一遍。林薇薇看完，小声说：“我觉得…有点感动。”
“感动？”唐小柔诧异，“这有什么好感动的？”
“就是…”林薇薇组织着语言，“虽然看起来很颓废，但总觉得…主角其实在很努力地生活。用他自己的方式。”
苟趄看了林薇薇一眼。
这姑娘，有时候挺敏锐的。
“行了，”王大锤点击提交，“上传成功！现在就等后天公布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唐小柔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脖子：“累死了，我要去大吃一顿！谁一起？”
苏瑶看了看时间：“我得回去了，还有稿子要赶。”
“我也得回去整理场记…”林薇薇说。
“那苟趄，你呢？”唐小柔看向他。
“我…”苟趄摸了摸肚子，“确实饿了。”
“走！”唐小柔拉着他就往外走，“王大锤也一起！狗导也带上！”
走出门时，唐小柔回头对苏瑶和林薇薇说：“你们真不去？”
苏瑶摇头，林薇薇小声说：“下次吧…”
“行，那下次。”唐小柔关上门。
楼道里，脚步声渐远。
屋里，苏瑶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林薇薇帮她把笔记本装进包里。
“薇薇，”苏瑶忽然说，“你喜欢他？”
林薇薇手一抖，笔记本差点掉地上：“啊？谁、谁啊？”
“苟趄。”
“没、没有！我只是…觉得他挺有意思的…”
苏瑶看着她红透的耳朵，没再说什么。
两人一起下楼，在路口分开。
苏瑶走在回家的路上，脑子里却还在回想下午剪辑时的场景——唐小柔那么自然地坐在苟趄床边，把腿搭在他身上。
还有苟趄那副“随你便”的样子。
“这家伙…”苏瑶喃喃自语，“到底是真咸鱼，还是…”
她摇摇头，把这些念头甩开。
路边的商店橱窗里，电视正在放娱乐新闻，主播说：“《极限躺平》第二轮短片提交结束，哪组能脱颖而出？敬请期待…”
夜色渐浓。
城市的灯光一盏盏亮起。
而在某个小面馆里，苟趄、王大锤、唐小柔、还有一只狗，正围着一桌菜，吃得热火朝天。
“干杯！”唐小柔举起啤酒杯，“为了咸鱼！”
“为了狗导！”王大锤说。
“为了五十万！”苟趄说。
狗导：“汪！”
玻璃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窗外，这个世界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而那条咸鱼的翻身之路，似乎正朝着一个越来越有趣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