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看着一个个装着“废钢铁”的军用木箱，箱体上还印着模糊不清的俄文字母。
王炮用尽全身力气，和林向东合力将一个木箱往车上抬，额头上青筋都爆了出来。
“老大，这玩意儿也太沉了！里面装的真是废铁？”
林向东嘿嘿一笑，手上动作不停：“废铁也分三六九等，咱们这批，可是铁中贵族。”
不过这些箱子实在太多太重，光靠王炮那台老解放,根本没办法一次性拉走。
于是，一趟，两趟，三趟。
林向东开着卡车，在海关仓库和林向东准备的那个位于郊区的临时仓库之间来回奔波。
整个过程,苏晓雨当真是一步不离，像个尽职尽责的监工，又像个担心孩子走上歪路的老妈子，眼神里的情绪复杂得很。
直到下午，最后一箱货物被重重地放在临时仓库的地面上，扬起一阵灰尘，三人才算松口气。
王炮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摆着手道：“不行了不行了，老大，我感觉骨头架子都快散了。”
林向东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浑身上下都是汗水和灰尘，白色的衬衫几乎变成了灰色。
他靠在木箱上,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感受着尼古丁带来的片刻安宁。
苏晓雨看着林向东那副狼狈模样，从口袋里取出一块手帕，递给林向东，“擦擦汗吧。”
林向东看着苏晓雨手中那块洁白的手帕，再看看自己满是油污和灰尘的手，咧嘴一笑，竟然顺势把脸凑了过去。
“我手脏，你给我擦吧。”
苏晓雨那张娇俏的瓜子脸瞬间就红了，她没想到林向东居然敢这么大胆。
“你想得美！”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她却没有立刻收回手帕。
“哎呀，老同学帮个忙嘛，你看我这累死累活的，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林向东继续耍赖，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苏晓雨又气又笑，白了林向东一眼，把手帕直接丢在林向东脸上，然后抬起穿着皮鞋的脚，不痛不痒地踹了林向东小腿一下。
“爱擦不擦！”
她转身走到一边，只是那微红的耳根却出卖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躲在角落里休息的王炮看到这一幕，捂着嘴乐呵呵地傻笑起来，觉得自家老大就是有本事，连警官都能逗得面红耳赤。
林向东也不在意，拿起脸上带着幽香的手帕，在脸上胡乱擦拭着。
这个年代的人们，在感情方面还是相当含蓄的。
男女之间拉个手都能脸红半天，自己这番举动，在苏晓雨看来恐怕已经是惊世骇俗了。
苏晓雨平复了一下心绪，走回来看见林向东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没好气的道：“才多久不见，你这脸皮怎么变得这么厚了。”
“脸皮厚才有的吃啊！”林向东一语双关，将手帕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自己口袋里。
这话说得苏晓雨又是一愣，她总觉得林向东话里有话，但又抓不住什么把柄，只能暗自啐了一口。
“行了，货都搬完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苏晓雨把话题拉回正事。
“这点货，一台车可拉不完。”林向东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旋即道：“走，再去租两台车，今晚就连夜出发去省城。”
林向东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带着苏晓雨和王炮，马不停蹄地又找到一个运输车队。
“老板，租两台车，去省城，多少钱？”林向东开门见山。
车队老板是个光头胖子，打量了林向东几眼，伸出两根手指：“两台车，跑一趟省城，这个数。”
“两百？”王炮在旁边试探着问道。
“两千！”光头老板撇嘴道：“现在油价多贵，司机不得要工钱？少一分都不走。”
林向东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从口袋里掏钱。
他知道这个价格不便宜，天海市距离省城也就不到两百公里，两台卡车运费就要一千块。
要是放到后世，同样的距离和重量，运费撑死也就三千块左右。
这中间的物价差距，可远不止三倍。
“一千块，两台车，配两个司机，现在就跟我们走。”林向东将一沓钱拍在桌子上，语气不容置疑。
光头老板见林向东如此爽快，也是一愣，掂量了一下钱，嘿嘿一笑，“行，看老板你是个爽快人，我亲自给你们找最好的司机！”
租来的两辆卡车，型号和王炮家的那台一模一样，都是解放CA141，额定载重五吨。
三辆大卡车并排停在临时仓库外，颇有几分气势。
装车前，林向东拍了拍王炮的肩膀，“大炮，你今天就别跟我们去了，在家好好休息，顺便帮我看着家。”
王炮一听就急了，连忙叫道：“老大，这怎么行，我得跟着你去啊！”
“你小子傻啊？”
林向东没好气的道：“你把你爸的宝贝疙瘩开出来了，人跟着车一起不见了，你爸回头不得急得满世界找你？你就在家待着，等我们好消息。”
王炮挠了挠头，觉得林向东说的有道理，他老爹要是发现车不见了，非得打断他的腿不可。
“那好吧，老大，你们路上小心点。”王炮有些不舍的道。
“放心。”林向东自信一笑。
安排好一切，三辆大卡车开始装货。
林向东自己负责开王炮家的那台车，苏晓雨自然而然地坐进了副驾驶。
另外两台租来的卡车，则由车队派来的司机驾驶。
傍晚时分，三辆满载着“废钢铁”的大卡车，缓缓驶出天海市，向着省城的方向进发。
解放卡车的驾驶室里空间狭小，发动机的轰鸣声不绝于耳，车身也随着颠簸的路面不断晃动。
林向东熟练地操控着方向盘，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
苏晓雨坐在旁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和树木，一时间有些沉默。
驾驶室里的气氛有些微妙，除了发动机的噪音，就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苏晓雨偷偷打量着身边的林向东，他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棱角分明，那份专注和沉稳，是她在警校时期的林向东身上从未见过的。
这个男人，好像真的脱胎换骨了。
就在苏晓雨胡思乱想之际，林向东突然开口了，平静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中显得异常清晰。
“你和你妈打招呼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