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看懵了。
林清月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看来顾霆深以前在部队里,威望不低啊。
顾霆深看着眼前这个有些发福的中年人,那双总是冷冰冰的眸子里,也泛起了一丝波澜。他缓缓抬起手,回了一个军礼。
“国栋,转业了?”
“转业三年了!老营长,您的腿……”张国栋看着顾霆深的伤腿,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转头对着围观的群众和那个已经吓傻了的王艳吼道:
“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张国栋指着顾霆深,情绪激动:“半年前那场特大洪水,就是顾营长带着我们连,在洪峰里泡了三天三夜!那时候大坝决口,顾营长为了救一个被困在树上的老乡,被洪水冲走了两里地,腿被水下的钢筋扎穿了都没吭一声!把人救上来才晕过去!”
“我们全村老小,还有下游三个村子的人命,都是顾营长拿命换回来的!他的腿也是那时候落下的病根!”
说到这,张国栋这个七尺高的汉子,竟然当众抹起了眼泪。
周围一片寂静。
原本那些对着顾霆深指指点点的顾客,此刻一个个都低下了头,脸上满是羞愧和敬畏。
原来,这个看起来有些落魄的瘸腿男人,竟然是这样的大英雄!
林清月站在顾霆深身边,听着这些话,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酸涨涨的。
她侧头看着身边的男人。他依旧面无表情,仿佛那些惊心动魄的往事都与他无关。
这个男人,沉默得像座山,却也可靠得像座山。
张国栋抹了一把脸,转过身,那张脸瞬间变得铁青,死死盯着柜台里的王艳。
“王艳!你刚才骂谁是死瘸子?骂谁的孩子是猪崽子?”
王艳这会儿已经彻底吓瘫了,整个人顺着柜台滑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
“经……经理,我……我不知道他是……”
“不知道就可以随便侮辱人吗?!”张国栋怒不可遏,“顾营长是为了保家卫国才残疾的!你不仅不尊重,还敢恶语伤人!你这是思想出了大问题!是给我们供销社抹黑!”
“从今天起,你被停职了!这一年的奖金全部扣除!回去写一万字的检讨,在全体职工大会上念!要是再有下次,直接开除公职,滚回乡下去修地球!”
“啊?”王艳一听要停职扣钱,顿时哭天抢地起来,“经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我就是嘴欠……”
“别跟我说!跟顾营长道歉!跟嫂子道歉!”张国栋吼道。
王艳哪里还敢摆架子,连滚带爬地从柜台里跑出来,对着顾霆深和林清月就是一顿鞠躬作揖,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顾营长,嫂子,我对不起你们!我嘴贱!我该死!求求你们原谅我吧,我不能丢了这份工作啊……”
顾霆深看都没看她一眼,这种欺软怕硬的人,不值得他浪费眼神。
林清月却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她。
她上前一步,并没有像泼妇一样趁机打骂,而是轻轻挽住了顾霆深的手臂,挺直了腰杆,拿出了军官太太的气度。
“王艳同志,我们不需要你的磕头求饶。”林清月声音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你要道歉的对象,不是我们,是你胸前挂着的那个‘为人民服务’的牌子。如果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势利眼,那老百姓的日子还怎么过?希望你这次是真心悔改,别丢了供销社的脸。”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大气得体。
周围的群众忍不住鼓起掌来。
“说得好!这才是军官太太的气度!”
“就是,这王艳平时鼻孔朝天,早该有人治治她了!”
顾霆深有些意外地低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女人。
她挽着他的手臂,不再是以前那种畏畏缩缩或者撒泼打滚的样子,反而像是一棵和他并肩站立的树。
他眼底那一抹原本对原主的厌恶,悄然消散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探究。
这个女人,好像真的变了。
“行了,别在这丢人现眼了,滚进去反省!”张国栋厌恶地挥挥手,让保安把哭哭啼啼的王艳拖了下去。
处理完王艳,张国栋立马换了一副笑脸,亲自跑到柜台里,拿了个最大的网兜。
他不光装了五斤最好的桃酥,又从货架上拿了两罐麦乳精,两包红糖,五斤猪肉,三斤大米,三斤面粉,还有一兜子大白兔奶糖,一股脑全塞给了林清月。
“嫂子,这点东西是给老营长补身子的,也是给肚子里的侄子侄女的见面礼!您千万别嫌弃!”
林清月看着手里这一堆东西,有些不好意思:“这……这也太多了,张经理,我们不能收……”
“拿着!必须拿着!要是没有顾营长,我现在骨头都在河底烂没了!”张国栋把东西硬往林清月怀里塞。
顾霆深却伸出手,挡住了张国栋。
“国栋,桃酥我要,其他的你拿回去。”
顾霆深从柜台上拿起那几张大团结,抽出一张十块的,放在柜台上,“公是公,私是私。买东西给钱,天经地义。你是经理,更不能带头坏了规矩。”
“营长……”张国栋急了。
“收下。”顾霆深语气不容置疑,“不然这桃酥我也不要了。”
张国栋知道老营长的脾气,那是出了名的倔驴,只好叹了口气,收了钱,找了零。
“那这红糖算我私人请嫂子喝的,这总行了吧?”张国栋死活把红糖塞进了网兜里。
顾霆深这次没拒绝,点了点头:“谢了。”
两人提着大包小包,在众人敬佩羡慕的目光中走出了供销社。
外面的阳光依旧刺眼,但林清月却觉得心里畅快极了。
不仅买到了心心念念的桃酥,还狠狠出了口恶气,更重要的是,她发现身边这个男人,简直就是个宝藏!
顾霆深把东西挂在车把上,重新扶稳了自行车。
“上车。”
林清月这次没犹豫,乖乖地坐上了后座。
顾霆深双手握把,双臂用力,车轮再次缓缓转动起来。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林清月坐在后面,看着男人被汗水浸透的后背,随着推车的动作,那背部肌肉一块块隆起又放松。
鬼使神差的,她伸出手,轻轻环住了顾霆深的腰。
顾霆深的身子猛地一僵,车把都跟着晃了一下。
“你干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发紧,却并没有停下脚步。
“路不平,我怕摔。”林清月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手却抱得更紧了些,甚至把脸贴在了他宽阔的后背上。
隔着湿透的背心,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男人滚烫的体温,还有那瞬间乱了一拍的心跳声。
顾霆深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去掰开她的手,只是握着车把的手指更加用力,指节都泛了白。
这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