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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楼下站了多久，自己也不知道。
直到夜深，我才拖着沉重的身体上楼。
家里还保持着我离开时的样子。
桌上摆着我精心准备的十八个菜，代表她十八岁。
墙上“生日快乐”的气球，喜气洋洋。
也讽刺至极。
我一夜没睡。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医院就打来电话，护士长的声音又急又快，让我立刻去一趟。
我以为是工作上的急事。
或许，工作还在，我的生活还能回到正轨。
我换上护士服，用冷水拍了拍脸，匆匆赶往医院。
刚踏进科室大门，我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我身上。
那眼神里混杂着鄙夷、恐惧和幸灾乐祸。
护士长远远地站着，避开了我的目光。
昨天还和我一起吃饭说笑的同事，像躲瘟疫一样退到了墙角。
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径直向我走来。
我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
“江岚？”
其中一个高个子警察面无表情地问。
我点了点头。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
“江岚，你涉嫌十八年前拐卖儿童一案，现在需要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拐卖儿童。
我愣在原地，无法思考。
“我们接到报案人江月女士的举报……”
警察后面的话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报案人，江月。
是她。
是我亲手养大的女儿，告我拐卖。
冰冷的手铐，“咔哒”一声，锁住了我的手腕。
我被警察一左一右地押着，穿过医院人来人往的大厅。
所有人都对我指指点点。
“就是她啊，看着人模狗样的，居然是个人贩子。”
“天呐，太可怕了，还在我们医院当护士。”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我低着头，无地自容。
经过大厅的电视墙时，我脚步一顿。
上面正在播放早间新闻。
而新闻的主角，正是我的好女儿，江月。
她穿着一身崭新的香奈儿套装，梨花带雨地对着镜头哭诉。
“我恨她……她偷走了我的人生……如果不是她，我本该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可她却让我过了十八年地狱般的生活……”
地狱般的生活？
我为了她，十八年没买过一件新衣服。
我为了她，啃过一个星期的馒头，只为换她一份进口水果。
这就是她口中的地狱。
电视画面一转，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镜头前，情绪激动地指责我。
“那个江岚，就是个伪善的毒蛇！去年我儿子住院，她还假惺惺地帮我们，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我认得她。
去年她儿子车祸没钱交手术费，是我预支了工资，又发动同事捐款才凑齐的。
当时，她跪在地上，抱着我的腿，一声声地喊我“恩人”。
现在，她骂我是“毒蛇”。
我被关进了看守所。
冰冷的铁窗，潮湿的空气，昏暗的灯光。
我蜷缩在角落里，浑身发抖。
第三天，我见到了江月。
她穿着我从未见过的奢侈品牌，化着精致的妆，手上提着爱马仕的包。
和我身上这件散发着霉味的囚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在我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满意吗？”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这三个字。
“看到我这个样子，你满意吗？”
江月笑了。
“江岚，你知道你错在哪儿吗？”
她伸出刚做了法式美甲的手，点了点我的额头。
“因为你不配做我的妈妈。”
“我真正的妈妈，会给我最好的教育，带我出入顶级的社交圈，为我铺好未来的青云路。”
“而你呢？”
她轻蔑地扫了我一眼。
“你只会洗衣服做饭，只会问我冷不冷饿不饿。”
“江岚，养育不是恩情，托举才是。”
“你能托举我吗？”
我看着她，只觉得无比陌生。
我十八年含辛茹苦养大的，原来是个怪物。
我放弃了所有辩解。
我知道，没用了。
给我判“死刑”的，不是法律，是我用爱浇灌了十八年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