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紧接着,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
“此人面貌如此熟悉,莫非是……是早已云游四海的无尘禅师?!”
无尘禅师,曾是灵山寺的戒律院首座,是慧远禅师的师弟,佛法精深,铁面无私。
人人都知,靖安公府最敬重的,除了慧远禅师,便是这位无尘禅师。
当年靖安公年少顽劣,便是无尘禅师用戒尺与佛法,将他引入正途。
可十年前,无尘禅师却突然辞去首座之位,从此再无踪迹。
如今,竟在后山被人发现。
无尘禅师此刻披头散发,僧袍破烂不堪,整个人狼狈至极,只吊着最后一口气。
靖安公满脸震惊,眼眶瞬间就红了。
“师叔,怎么会是您?”
无尘禅师挣扎着后退一步,避开了谢承风的搀扶。
可见到靖安公,他却浑浊的老泪纵横,勉力合十道:
“公爷,您要护住净慈师太啊,她没有撒谎。”
“她腹中的孩儿,的确是慧远师兄的转世灵童!”
第4章
无尘禅师在灵山寺的地位,堪比在世罗汉。
放眼整个城中,无论是谁,都要给他三分薄面。
如今他一开口,就连靖安公都立刻改了口风。
“既然有师叔为您作证,那便先放了净慈师太吧。”
无尘禅师被小心翼翼地请入禅房,奉上最好的汤药。
靖安公屏退左右,亲自探望。
他眼眶微红,带着几分审视,低声询问无尘禅师。
“师叔,当年都说您已看破红尘,云游天下去了,我派人寻了您许久,都杳无音信。”
“如今,您为何会在此地?”
无尘禅师咳了几声,擦去嘴角的血沫,无奈地摇了摇头。
“当年我察觉寺中有异,被人暗害,侥幸逃得一条性命,无处可去,便只好藏匿于后山废院,暗中守护师兄的宝塔。”
谢承风和无尘禅师离去后,众人虽也散了,但临走时看我的眼神,依旧充满了不怀好意与探究。
他们仍不信我腹中怀的是什么圣胎。
不出半日,全城都传遍了,顾家养女顾净慈,在灵山寺守灯半年,不仅搞大了肚子,还编造出“圣胎”的荒唐谎言。
城里的说书先生,立刻将此事编成了新的段子,在茶楼酒肆里传唱。
更有那风月场所,添油加醋,将我描绘成了一个耐不住寂寞,与野和尚私通的淫尼。
我的养父母向来把脸面看得比命还重,自然不会放过我。
他们趁着靖安公去探望无尘禅师的空档,将我拖回了顾家,关进了柴房。
顾云裳冷笑着出现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抬起我的下巴。
“我的好姐姐,没想到你也有今日。”
“不仅爹娘的宠爱被我尽数夺走,他们如今更是想尽办法,要送我入李侍郎家做少夫人,而你,却只能在这肮脏的柴房里,等着被沉塘淹死。”
她不知从哪找来几根竹签,狞笑着,便要往我指甲缝里扎。
我疼得脸色惨白,却死死咬住嘴唇,硬是没发出一声痛呼。
顾云裳脸上却露出了病态的快意。
“姐姐,你还不肯招吗?那个奸夫到底是谁?”
“你要是早点说出来,何必受这皮肉之苦。”
我胸膛剧烈起伏,疼得大口喘息。
“我可以讲出真相,但是……我要见老太君。”
顾云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抬起她那穿着精致绣鞋的脚,笑着踩住我的手背,用力碾了碾。
“就凭你?一个玷污佛门的**,还妄想见老太君?”
可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家丁惊慌失措的通报声。
“小姐,不好了,靖安公府……老太君的凤驾,到门口了!”
顾云裳顿时煞白了脸,手里的竹签都“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老太君……她怎么会来?”
老太君也听说了我在灵山寺怀上“圣胎”的奇事。
当即便让人备好车驾,亲自从城外庄子赶回,就是要来看我。
所有人都好奇我腹中胎儿的来历,这位虔诚的信徒,慧远禅师的至交,自然也不例外。
她单独召见了我。
一见面,便拉着我的手,慈和地问:
“好孩子,我知道你是个可怜人。你不想死,所以才编出那些话来,我懂。”
“你只消偷偷告诉老婆子,这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
“老婆子拿项上人头担保,定会护你和这孩子周全,我只想要一个真相。”
老太君在怀疑,我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是她儿子靖安公的。
毕竟灵山寺虽是佛门净地,但也是靖安公府的地盘,除了我这个“长明尼”,唯一能自由出入的男子,便是靖安公。
老太君的目光,柔和地落在我的腹部,声音循循善诱。
“净慈,若你腹中这孩儿当真是承风的,等风波平息,老婆子做主,让你入公府,给你一个名分。”
我目光定定地望着老太君,依旧重复那句话。
“若想得知真相,请老太君做主,开启慧远禅师的宝塔,您便知晓了。”
老太君眼神复杂地望着我。
听说我被老太君单独召见,我的养父母顿时慌了神。
他们生怕事情闹大,闹到老太君面前,影响了顾家的名声,耽误了顾云裳嫁入高门。
竟直接冲进门来,当着老太君的面,替我“认罪”。
“老太君,公爷,都是我们夫妇教女无方,是顾净慈罪该万死!”
“她腹中的孩子根本就不是什么圣胎,而是她不守清规,与人私通的孽种!”
“还请老太君只降罪顾净慈一人,万万不要连累了我们家云裳啊!”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的养母,跪在地上,重重地磕着响头。
求老太君要了我的命。
只为保全她宠爱入骨的养女顾云裳。
甚至为了给顾云裳谋一个锦绣前程,连真相都不再关心,一心一意,只要我死。
就连靖安公都觉得此事太过蹊跷,看向老太君。
“母亲,这顾净慈断然留不得,不如……”
老太君有几分纠结地看着我,叹了口气,刚要点头。
可就在这时,我靠近老太君,在她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话。
老太君的脸色,瞬间大变。
她心疼地一把将我扶了起来。
“好孩子,你……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老太君眼中满是激动,我冲她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示意她莫要表现出来。
而是继续凑近她,低声说道:
“当初慧远禅师的圆寂,老太君您,难道就从未有过疑心吗?”
天下人皆知,慧远禅师与老太君情同姐弟,禅师身体康健,声如洪钟。
可一见到老太君,她眉宇间深藏的忧虑,已经说明了一切。
“知子莫若母,知友亦然。老太君,我想您也早就发现了寺中的异常了吧?”
“否则您不会在听闻消息后,如此十万火急地赶来,只为从我这里,求一个答案。”
“既然老太君来了,那我便为您答疑解惑。”
“只不过,需要您配合我,做一件事。”
老太君眼中闪烁着决然的光芒,她静静地望着我。
“需要老婆子如何配合?”
我淡淡一笑。
“还是那句话,开启慧远禅师的宝塔!”
老太君沉默了足足三息,就在我以为她要拒绝时,她却猛然转身,对着身后的靖安公和了凡住持,下达了一道不容置喙的命令。
“开慧远禅师的宝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