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却像一道惊雷狠狠砸在周凛的心上。
“爸爸,你快回来……”
身体比脑子行动更快,直接拿起车钥匙往外走。
不理会朋友的大喊,“你不是来谈合作的吗?”
此时,楚晴在另一边甜品桌同人吵起来了。
因为有人当众骂她是不要脸的小三。
在周家信手拈来的示弱在这却不管用了。
她抬头望向周凛,却只看见了他跌跌撞撞往外跑的背影。
平时处处护着她的人再也没回头。
回到家,周凛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地面上明晃晃的血迹。
可却见不到林昭雪的身影。
此时他还怀着希望,说不定妻子已经被送去医院了。
儿子直奔他怀里,“爸爸,你找到妈妈了吗?”
周凛一愣,不安的感觉涌上来。
急切地追问身旁的佣人,“没人送她去医院吗?家庭医生呢?”
他明明特地请了一位二十四小时待命的家庭医生的。
王姨面露难色,“医生带薪休假去了,楚晴小姐在前几天就让她去休假了。”
5
周凛将桌子上的东西一扫而空,怒声质问。
“为什么人没有告知我?”
他忘记了自己在好几个月前就将家中的话事权交给楚晴了。
还在所有人面前给她立威信,“以后家里都以晴晴为主,你们要是不听她的话就趁早滚蛋!”
细细看来,从客厅一路蔓延到外面的点点血迹。
让周凛险些站不住。
他想起今日妻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神情,心像是被麻绳攥紧一般收缩。
明明林昭雪刚怀孕那天,周凛还在期待着会是一个可爱的女儿。
甚至提前打造好了儿童房。
此时儿子扯了扯他衣角,哭着问他,“快把妈妈找回来好不好?”
“你为什么不让司机送妈妈去医院?”
周凛却像是听不懂儿子的话,直接翻开手机找到通话记录。
那个时间手机是在楚晴手里的。
顾不得要找她算账,他只想先找到自己的妻子。
可是查遍整个云城的医院,都说没有林昭雪的住院记录。
去报警,被失踪不足二十四小时为理由被拒了。
奔波了一天回到家里,却看见楚晴正喂着孩子吃牛奶巧克力。
周凛赶紧过去让他吐出来,怒声质问,“谁允许你擅作主张喂他吃这个的?”
楚晴愣了一下,“你对着我凶什么?”
控诉着,“周凛,你不是说家里一切事都由我管吗,如今只是喂一块巧克力而已!”
“今天你突然抛下我的事,我要个解释。”
孩子挣扎着,“爸爸,你怎么跟妈妈一样讨厌,总是不许我吃这个!”
周凛隐忍着怒气,“你知不知道孩子乳糖不耐受?”
一大一小齐齐愣住。
林昭雪不过是害怕孩子腹泻辛苦,才一直控制着不让周自笙吃与奶制品有关的东西。
偏偏好意在他人眼中成了苛刻。
楚晴却开始埋怨,“又没有人告诉我,这怎么能怪我呢。”
周凛冷笑出声,“那乱接我电话的事也与你无关?”
他的质问声刚落下。
父亲就打来电话直接把他骂了一顿,“周凛,你是疯了不成?”
“竟然让一个训狗师将今晚的酒局全给搅和了,让我们家成了整个圈子里的笑话。”
周凛不明白,明明是父亲特地说过的。
如今却翻脸不认。
他讽刺了一句,“当日不是你说要我好好照顾楚晴的吗?说她和谢砚舟交情匪浅。”
电话那头愣了一下,“我说的是你老婆林昭雪!”
“如果不是因为她是谢砚舟的养妹,家族怎么可能同意你娶她?”
“不然光凭你绝食吗!”
原来那日,父亲望向的人不是楚晴,而是楚晴身后的林昭雪。
周凛闭眼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
“幸好今日谢砚舟没出现,我们家只要抓紧昭雪,那个合作就一定是我们家的!”
可是他的妻子如今生死不明。
连一丝线索都没有留下。
周凛的冷漠,孩子的厌恶,早就让林昭雪失望透顶。
一旁的楚晴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原来这几个月的示好与纵容,其实是周凛误以为她与谢氏集团有关联。
她慢慢往后退,想赶紧离开。
下一秒却被保镖拦住。
周凛望着她的眼神冰冷,“不是喜欢训狗吗?”
“那就应该好好让你尝一下被训的滋味。
楚晴拼命摇头,“不,你不能这样对我的。”
他听不进去半句话,“如果不是你的出现,我怎么可能会离婚,我一直是爱林昭雪的。”
极其不要脸的一句话,让楚晴瞪大了眼睛。
最后剩下看透人心的冷笑,“周凛,是我摁着你的手签离婚协议的吗?”
“还是我逼着你带我回家的?”
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而已。
6
桌子上显眼的离婚证,让周凛一夜未眠。
每次参加所谓的宴会,最先迎接妻子的便是别人的抱团排挤。
昭雪总是笑着同他说没关系。
可那些格格不入和夜里的暗自抹泪,周凛都知道。
他以为自己只要足够强大,拿到家族的话事权。
就再也不会让人有机会嘲笑林昭雪了。
甚至所有人还要捧着她。
明明只要拿下同谢氏的合作,他就可以顺利让父亲退出董事会的核心。
算尽一切,算漏了楚晴的作恶,算漏了妻子日夜累计的失望。
周凛总想着八年的感情肯定让她难以割舍,况且他们之间还有个孩子。
偏偏林昭雪毅然签下了离婚协议,推翻了他假定的所有条件。
匆忙结束度假赶回来的家庭医生,面对着雇主的低气压瞬间变得哆嗦。
周凛问她,“明明太太的检查报告一向都很好,为什么羊水会提前破?”
明明才怀孕六个月。
医生惊愕,“太太的营养一直跟不上啊,我一直都同楚晴小姐强调过的。”
“但她不是说你们上流社会要追求以瘦为美,甚至要求太太天天跑步运动才行。”
本来林昭雪生完第一胎后就气血不足。
孕期时连最基本的营养和照顾都没得到。
医生递过来的体检报告,一页一页地看完。
好几项指标都是红色。
周凛最近拼命地出差谈合作,只要他不在家就会接到林昭雪说自己肚子不舒服的电话。
可他看过楚晴送过来的检查报告,压根没问题。
只当是她矫情需要人陪着,认定是妻子在撒谎。
周凛总想着给自己的妻子谋更好的生活,却变成了伤害她的利刃。
……
触碰到变得平坦的肚子时,我有些怔愣
意识模糊时隐约听见医生说,那是个已经成型的女胎。
是周凛日日挂在嘴角说想要的女儿。
即使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接受现实时依旧不适应。
如果不是遇上谢砚舟,恐怕我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五年没见的人正坐在另一侧办公。
我甚至不敢抬眼看谢砚舟。
当年因为留学一事,我和他大吵一架。
他非要带我去国外,而我那时满心满眼只有周凛。
甚至口不择言,“谢砚舟你凭什么管着我?你就是个外人!”
那天谢砚舟盯着我看了许久,最后留下一句,“你说得对,是我自作多情了。”
自那之后,我擅自切割了两人的联系。
爸爸突然离世后,
我换了号码,甚至搬离了原先所在的城市。
在我望着天花板发呆的时候,谢砚舟已经站到了我的身旁。
轻声让我喝水。
和从前两个人相处的模式几乎一样。
我没接他递过来的水,“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明明留学早就结束了。
当年结婚时,我也请人给他发了请柬。
但他没来。
窗外正飘雪,他细心地拉开窗帘。
许久,“林昭雪,我救你不是为了看你这幅要生要死的模样。”
“如果觉得不甘心,就更应该让他们付出代价。”
最后一句话,让我有些愣住。
被束缚在笼子里太久太久,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以什么方式去抗争。
谢砚舟丢给我一沓资料,“你慢慢研究。”
里面都是周凛家族企业的一些发家历史,如今创造利润最多的是游戏研发板块。
我抬头望向谢砚舟,“给我一台电脑就好。”
大学时我曾研发了一款游戏软件,后来想着和周凛是夫妻,索性直接让他用了。
但是我们不曾签过任何协议。
这几年周凛让人在原来的游戏开发上又迭代了好几个版本。
既然离婚了,我可以光明正大地收回。
登上许久没用过的软件,里面还保存着我所有的源代码痕迹。
将所有历史记录和源文件打包好发给谢砚舟。
“你应该有最好的法务吧?就麻烦你了。”
他转了转手中的腕表,“你就这么笃定我一定会帮你?”
我端起水杯,“你不是我的家属吗?”
7
昨天做完手术后,我虽然是处于麻醉昏睡状态。
偶尔清醒的意识,却能让我感受到他的来来回回折腾值班的护士。
“为什么她还不醒?”
小护士困得打哈欠,“这都是正常的,家属您先别急。”
谢砚舟即使当年与我闹得不愉快,看在我爸爸曾经养过他几年的份上也一定会帮我。
挟恩图报而已。
有时候做个坏女人也不是不行。
不过是短短一天,侵权一事直接上了财经新闻。
随后大量抛售的股票,让股价一跌再跌。
谢砚舟看着股市,笑了一声。
“还真有傻子抄底啊。”
意料之中的语气。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会买进这么多股票?”
看着交易记录,还是在好几个月之前的。
他滑动鼠标的动作慢下来,“玩玩而已。”
这么大的动静,早就引起了周凛的注意。
我其实知道,他已经查到了我所在的医院。
前两天护士借口让我去接电话,另一头奶声奶气的话语赫然是儿子。
我甚至没有耐心听完他第一句话,直接挂了。
想用孩子软化我,这一招已经不管用了。
出院那天,父子俩特地在地下车库等着。
看见这相似的两张脸,
我首先脑子里涌起的是流产那日受到的屈辱回忆以及身体上带来的痛意。
周自笙跑到我的面前,试图想拉我的手。
却被两个魁梧保镖拦住。
他小声且无措地喊了一句,“妈妈,我、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手上还带着一束鲜花。
回家?
我依稀记得,他让我赶紧滚的情景。
后退一步,“不要随便乱叫,我不是你的妈妈。”
听到这话,连站在远处的周凛都忍不住皱眉。
他忍不住开口,“昭雪,又何必对孩子这么苛刻呢?”
一句话就已经被冠上苛刻的名头。
从前楚晴对着我甚至算得上虐待了,也没见他出声为我说一句话。
往往是默认和纵容。
我只问他一句,“你看过我们女儿了吗?如果你见过才知道什么叫苛刻!”
因为他和楚晴,一次又一次的拖延,让孩子直接胎死腹中。
连抢救的机会也没有。
周凛愣住,胸腔剧烈地起伏着。
眼中盛满了悲伤,唯独不敢看向我。
这个时候来找我,不过是想劝我不要起诉而已。
我越过他们,直接上车。
听见儿子哭着追问周凛,“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她为什么不跟我们回家。”
车辆渐渐远去。
谢砚舟突然出声,“会后悔吗?”
“这个时候收手还来得及。”
降下车窗,冬日凛冽的风让我的脑子愈发清醒。
“不用,我等着看他们跌落神坛那一天。”
8
谢氏集团的施压,稍有名气的律师都不敢接周凛面临的侵权案。
不知道周家的人是怎么找到我的新电话,一个接一个打过来。
“昭雪,这几年都是我们周家在养你,总不能翻脸不认人吧?”
“况且你和阿凛还有孩子,没必要做到这么绝吧?”
我并没有生气,“我开发的游戏也养着你们一整个周家不是吗?”
“我如今只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而已。”
便宜占多了,就让他们误以为自己才是真主人。
为了挽回公司的声誉,周凛要召开新闻发布会。
致命一击,竟是由楚晴带来的。
我原以为她被周凛保护得很好,所以才一直没有出现。
却不知道楚晴是被关在了地下室将近一个月。
她逃出来那天衣衫褴褛的,瘦得身上仿佛只剩下骨头。
在众多媒体中,楚晴揭露周凛的罪行。
“周凛就是个禽兽,他竟然让我天天和狗吃一样的东西。”
“甚至还囚禁我!”
媒体白捡一个丑闻,纷纷想着上头条。
发布会还没开始,人基本就撤得差不多了。
来得更及时的是警察,周凛和楚晴被带走做笔录。
他竟没有半分挣扎,像是已经预料到了。
我手中的咖啡晃了出来。
扭头问谢砚舟,“是你做的?”
他拿出手帕替我擦拭,并没否认。
“她最合适了不是吗?一切都牵扯不到我们的头上。”
谢砚舟面对我的时候,依旧像是从前的温柔模样。
以至于让我忘记了,我们高考完那年为了赚学费在夜市摆摊的事。
那是他还没有回到谢家,还不是众人口中的天之骄子。
夜市本就鱼龙混杂,喝醉酒的陌生男子趁机摸了我的脸。
谢砚舟却当众折了他的手。
我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
第二天却在隔壁摊位的阿姨口中听说,那人昨晚被拖进巷子里狠狠打了。
因为没有监控,连立案条件都达不到。
而谢砚舟那晚回来时还带着伤,一向聪明温柔的他根本没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那是我头一次见识到他的狠厉。
更不用说后来一个人在国外摸爬打滚、回来立马就能接管谢氏。
见我不说话,谢砚舟笑着看我,“害怕了?”
我摇头说不是,“只是在想孩子以后怎么办。”
他却直接拆穿我的伪装,“昭昭,你撒谎的时候从来不敢看我。”
8
看着周自笙抱着个娃娃出现在我家门口,我毫不意外。
意外的却是谢砚舟亲自送过来的。
他解释着,“他爸过段时间才回来,我想着先送你这里了。”
我点点头,对上孩子的脸时却涌上一股无力感。
像是有一层膜隔在我们之间。
回不到从前心无旁骛的亲近,却也做不到冷眼相待。
像是懂事了很多,他吃饭洗澡都很乖。
只是不怎么开口叫我。
睡前读物结束后,周自笙并没睡着。
他抱着小被子,小声同我道歉。
“我知道错了,你不让我吃牛奶巧克力是为了我好。”
我拍了拍他的背,“知道了,睡吧。”
而谢砚舟还没走,在露台抽烟。
听见我的脚步声,下意识将烟熄灭了。
我并没走近,只叮嘱了一句,“等会可能会下雨,快回去吧。”
“好。”
他上前抱了我一下,“昭昭,你好久没笑了。”
我知道他的隐喻,知道他做的一切是想让我开心。
可压抑得久的情绪找不到任何的宣泄口。
那张重度抑郁确诊书始终是砸进了谢砚舟的心里。
我伸手回抱他,“放心,我不会这么容易被打倒的。”
约定了两年时间,我出去走一圈。
如果再得不到好转,谢砚舟说会直接带我进行药物治疗。
离开前,周凛执意要见我一面。
隔着玻璃。
他的第一句话是“对不起。”
我握着听筒没出声。
看着他被剃成寸头的样子,我觉得有点陌生。
周凛干脆利落地认了所有的事,得来两年判刑。
甚至没有二次上诉。
我问他,“为什么?”
他缓缓笑着,像是释怀了,“来赎罪。”
为那个无辜离去的孩子,也为我的患病。
没到时间,周凛便放下听筒。
仿佛真的只是为了见我一面。
在外游历的第二年,我寄回了新的诊断报告。
谢砚舟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我看着天气预报,“等你的城市下初雪吧。”
许是今年气候原因。
落叶枯枝,慢慢转冷,就是没下雪。
孩子悄悄给我打电话,“妈妈,你什么时候回家?”
“谢叔叔一天看几百次天气预报。”
原本应该叫舅舅的,谢砚舟却不愿意。
我笑了笑说很快了。
拖着行李箱站在外面,给谢砚舟打电话,“天气预报怎么说?”
像是被气到,他有气无力的,“我现在担心明年能不能见到你。”
我笑出声,“是吗?外面不是下雪了吗?”
“你拉开窗帘看一下。”
谢砚舟不信,却照做,“今天都出太阳了,哪有雪……”
随后整个人呆滞住,望向我的眼睛变得红润。
我忍不住嘲笑他,“怎么这么笨,就不会造一场雪吗?”
此后逾过凛冽的冬,便是繁花相迎的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