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秦天……死屋里头干啥呢？上工了……磨磨蹭蹭的，等着老子请你啊……”
是生产队长赵大壮的声音。
这家伙，准是他那婆娘刘彩娥回去说了啥，来找茬了。
秦天眼神冷了一下，迅速把脸上那点满足劲收起来，换上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模样，慢吞吞地走过去拉开门。
赵大壮叉着腰站在门口，黑着一张脸，上下打量着秦天，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不满：“敲半天门了，聋了？赶紧的，拿上家伙，下地干活，还想白占着工分不成？”
秦天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哎，知道了，赵队长。”
转身回屋拿起那把破旧的锄头，跟着赵大壮往外走。
一路上，赵大壮时不时拿话敲打他：“别以为耍点小聪明就能糊弄过去，地里的活计才是正经，偷奸耍滑，年底分不到粮食，饿死了可别怨谁……”
秦天嗯嗯啊啊地应着，心里头冷笑。
谁饿死还不一定呢。
到了地头，村里劳力基本都到了。
看到秦天跟着赵大壮过来，不少人投来好奇或看热闹的目光。
李二狗和王麻子那几个二流子也在，对着秦天挤眉弄眼，不怀好意地嗤笑着。
秦天全当没看见，自顾自走到分给自己的那一垄地前，抡起锄头开始刨地。
秦天刻意控制着力道和速度，比平时稍微快那么一点点，但又不像是有多大力气的样子，免得惹人怀疑。
干了一会，秦天身上微微见汗。
直起腰，假装捶捶后背，目光却悄悄在人群里搜寻。
很快，秦天就在不远处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陈雪茹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褂子，正低着头，费力地挥舞着锄头。
陈雪茹身子单薄，干这重活明显吃力，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水打湿了，黏在脸颊上。
秦天看得心里头一揪。
秦天瞅瞅四周，赵大壮正背着手在地头转悠，监工似的。
其他人都埋头干活，没人注意他这边。
机会来了。
秦天慢慢往陈雪茹那边挪动着干活，两人之间的距离渐渐缩短。
等到离得足够近，几乎就隔着一垄庄稼的时候，秦天咳嗽了一声，压低嗓子，飞快地叫了一声：“雪茹姐。”
陈雪茹正专心刨地，冷不丁听到声音，吓了一跳，抬起头看见是秦天，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才小声回应：“咋了？”
秦天手下不停，继续刨着地，眼睛看着地面，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很快：“怀里，左边口袋，快拿着。”
陈雪茹一愣，没明白过来。
秦天有点急，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胸口的位置。
陈雪茹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他自己怀里鼓鼓囊囊的，似乎塞着什么东西。
陈雪茹瞬间明白了，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心跳得厉害。
这……这还在大田地里呢。
周围都是人。
他胆子也太大了。
陈雪茹紧张得手都有些抖，又飞快地扫了一眼周围，确认没人盯着他们，尤其是赵大壮没往这边看。
陈雪茹咬了下嘴唇，像是下了极大决心，趁着弯腰拢土的功夫，极其快速地将手伸进秦天指示方向的怀里。
指尖碰到一个油纸包，她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抽了出来，飞快地塞进自己宽大的衣襟里，藏得严严实实。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心跳得像打鼓。
东西到手，陈雪茹看都不敢再看秦天一眼，低着头，拼命挥舞锄头，耳朵根子都红透了。
秦天看着她那副紧张又可爱的模样，心里头暗笑，也松了口气。
秦天低声快速补了一句：“我自己做的肉干，干净的，饿的时候垫垫肚子。”
陈雪茹没回应，只是锄头挥得更快了，像是在发泄心里的慌张。
秦天知道她听到了，便不再多说，也专心干起活来。
怀里那包东西送出去了，心里头一块石头落了地，连带着看赵大壮那副嘴脸都觉得没那么讨厌了。
地头的赵大壮似乎察觉到这边有点细微的动静，狐疑的目光扫了过来。
但看见两人都埋着头老老实实干活，隔得也有段距离，没看出什么异常，便又背着手晃悠开了。
中午歇晌的时候，众人三三两两坐在地头树荫下啃干粮。
陈雪茹一个人远远地坐在个僻静角落，背对着大家，肩膀微微动着，偷偷吃着秦天送的肉干。
秦天啃着自己带来的冷饼子，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秦天能想象出陈雪茹小口小口咬着肉干，既满足又怕被人发现的那副小模样。
李二狗凑到秦天旁边，嬉皮笑脸地问：“喂，秦天，看啥呢？瞅那小寡妇呢？咋的，真看上眼了？”
他声音不小，引得旁边几个人都暧昧地笑起来。
秦天冷冷瞥了他一眼，没搭理，继续啃自己的饼子。
李二狗自觉没趣，又看他没什么油水可捞，讪讪地走开了。
下午继续干活。
陈雪茹一直没敢看秦天，但秦天注意到，她下午干活好像比上午多了点力气，脸色也没那么苍白了。
收工的哨子终于响了。
众人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家走。
秦天故意磨蹭到最后。
陈雪茹也走得慢，两人不知不觉又落在了人群后面，中间隔着十几步的距离。
走到一个岔路口，前后都没人了，陈雪茹突然停下脚步，飞快地回头看了秦天一眼，嘴唇动了动，声音细得像蚊子叫：“谢谢……”
说完，像是怕被抓住一样，扭头就加快脚步走了，那背影看着有点慌，却又带着点难得的轻快。
秦天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村道尽头，心里头那股热乎劲又冒了上来。
秦天掂了掂手里的锄头，抬头看看天。
这日子，有奔头……
只是，秦天心里想着陈雪茹的时候，就控制不住躁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