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出事了。
这五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天灵盖上。
前一秒还翻涌着背叛和愤怒的血液,在这一刻尽数凝固。
“阿姨,出什么事了?林薇怎么了?”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发抖。
电话那头,林薇妈妈的声音带着哭腔:“你来了就知道了……快来吧,小陈,阿姨求你了。”
电话被挂断。
我提着行李箱,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大脑一片空白。
去,还是不去?
理智告诉我,这可能是一个圈套。
一个让我彻底死心,或者让我当面出丑的圈套。
那个西装眼镜男,那句“妈妈”,像毒蛇一样缠绕着我的心脏。
可情感上,我却无法拒绝。
那是林薇。
我爱了三年的女孩。
哪怕她真的背叛了我,我也做不到在她出事的时候,掉头就走。
去他妈的火车票!
我把行李箱往路边一扔,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了医院的名字。
“师傅,麻烦快点!我赶着救命!”
车子在晚高峰的车流里穿行,我的心比窗外拥堵的鸣笛声还要焦躁。
我一遍遍地回想刚才的画面。
林薇送那个叫小远的孩子去上课,那个男人揽着她的腰。
他们看起来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出事?
难道是……车祸?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的手脚冰凉得吓人。
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掏出手机,颤抖着点开林薇的微信头像。
我想问她,你怎么样了?
可打了几个字,又全部删掉。
我现在以什么身份问她?
那个被蒙在鼓里的,“不靠谱”的异地男友?
十五分钟的路,我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冲进住院部大楼,我甚至等不及电梯,直接从楼梯间跑了上去。
一口气冲到12楼,我的肺火辣辣地疼。
3号病房门口,围着几个人。
我一眼就看到了林薇的父母,两位老人满脸憔悴,眼圈通红。
而在他们身边,不停安抚着他们的,正是下午那个西装眼镜男。
他脱了西装外套,只穿着一件白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
他看起来比下午更多了几分沉稳和可靠。
看到我,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林薇爸爸的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不悦。
林薇妈妈则是一脸欲言又止的复杂。
而那个男人,只是平静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对我伸出手。
“你好,你就是陈硕吧?我是周鸣,林薇的……朋友。”
朋友。
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充满了微妙的讽刺。
我没有和他握手。
我的目光越过他,投向紧闭的病房门。
“林薇呢?她到底怎么了?”
林薇妈妈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小薇她……她为了给小远找配型,累倒了……医生说,是急性心肌炎,需要马上手术。”
小远?配型?
又是那个孩子!
我的心猛地一沉,下午看到的那一幕再次浮现在眼前。
果然,一切都和那个孩子有关。
“什么配型?”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无比。
一旁的周鸣叹了口气,接过了话头。
“小远有先天性血液病,需要骨髓移植。我们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捐献者。林薇是想……看看你,愿不愿意帮忙。”
看看我?
我?
我简直要气笑了。
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荒唐的笑话。
“你们凭什么觉得,我会愿意?”我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他是谁的孩子,你们就去找谁!找我干什么?!”
我的质问,让林薇的父母脸色一白。
林薇爸爸猛地站起来,指着我:“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们低声下气地求你,你还……”
“爸!”周鸣拦住了他,然后转向我,镜片后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歉意。
“陈硕,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有很多疑问和愤怒。这件事,是林薇对不起你。”
“她一直没告诉你小远的存在,是她的错。”
“但是孩子是无辜的。”
“医生说,直系亲属配型成功的概率最高。小远的父亲……我们找不到他。”
他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让我血液倒流的话。
“所以,林薇才想到了你。”
“因为那个孩子……是你的……”
我的?
我的大脑轰的一声。
我成了那个“找不到的父亲”?
我什么时候和林薇有了一个孩子?我们每次都做了最严格的安全措施!
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钻了出来。
难道是哪一次,出了意外?而她,一直瞒着我?
所以她爸妈才说我“不靠谱”?因为我让她未婚先孕,还一个人在外地?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疯狂地滋长。
所有的不解,似乎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孩子长得像我。
为什么林薇对我充满了愧疚。
为什么她父母对我态度那么差。
为什么周鸣说,她对不起我。
因为她独自一人,生下了我的孩子。
而我,这个所谓的父亲,却对此一无所知!
巨大的愧疚和愤怒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我撕裂。
我看着病房门,门上那块小小的玻璃窗里,什么也看不见。
可我能想象到林薇躺在里面的样子。
她是为了我们的孩子,才累倒的吗?
而那个周鸣……
我看向他,眼神里充满了敌意。
“你又是谁?你和林薇是什么关系?”
周鸣推了推眼镜,语气依旧平静:“我是小远的……主治医生。也是林薇的高中同学。”
主治医生?高中同学?
这个解释听起来天衣无缝。
可他揽着她腰的动作,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开了。
一个护士走了出来,摘下口罩,神情严肃。
“谁是病人的丈夫?过来签一下字,病人情况危急,需要立刻手术!”
丈夫?
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齐刷刷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林薇的妈妈,更是直接把我往前一推。
“他!他就是!”
我被推到护士面前,手里被塞进了一支笔和一张写满了医学术语的“病危通知书”。
我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笔。
“我……”我张了张嘴,想说我不是。
我们没有结婚,我甚至今天才知道,我有一个儿子。
可看着林薇妈妈那张充满哀求和泪水的脸,看着林薇爸爸那副虽然强硬但眼底深处同样藏着恐惧的表情。
我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周鸣走了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的手很稳,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签吧。现在救林薇要紧。其他的事,我们以后再说。”
他的话,像是一剂镇定剂。
是啊,现在不是追究责任和厘清关系的时候。
救林薇,才是最重要的。
我深吸一口气,在“家属”那一栏,写下了我的名字。
陈硕。
当我写完最后一笔,护士立刻抽走了单子,转身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的红灯,亮了起来。
走廊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林薇妈妈再也撑不住,瘫坐在长椅上,捂着脸痛哭起来。
林薇爸爸别过头去,肩膀微微耸动。
我站在原地,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又像是这一切的中心。
周鸣的手机响了,他走到一旁去接电话。
声音压得很低,但我还是听到了几个词。
“……对,在医院……”
“……他来了……”
“……小远那边,你先瞒着。”
挂了电话,他走了回来,脸色有些凝重。
“陈硕,我们能聊聊吗?”
我们走到走廊尽头的窗边。
晚风吹进来,带着一丝凉意。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觉得我们所有人都骗了你。”周鸣的语气很诚恳。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窗外城市的灯火。
“林薇她……其实有苦衷。”
“她不是故意要瞒着你。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冷笑一声:“不知道怎么开口?独自生下孩子,找了另一个男人照顾,然后等孩子病了需要骨髓了,再来找我这个‘亲生父亲’?这算盘打得真好。”
我的话很难听,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
周鸣沉默了。
他没有反驳我,只是递给我一根烟。
我接过来,却没有点燃。
“你说的那个男人,是指我吗?”他问。
“难道不是?”
“我承认,我喜欢林薇,从高中时候就喜欢。”周鸣的坦白让我有些意外。
“但我跟她,清清白白。我照顾她和小远,只是因为,我是小远的主治医生,也是她唯一能求助的朋友。”
“她父母年纪大了,你又在外地。她一个女孩子,带着一个生病的孩子,有多难,你能想象吗?”
他的话,像一根针,扎在我心上。
我无法想象。
我只知道,在我为了我们的未来焦头烂额的时候,她正在经历着我一无所知的痛苦。
“那孩子……真的是我的?”我终于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周鸣看着我,眼神复杂。
“我们希望是。”
“什么叫希望是?”我的心又提了起来。
“小远的病,很棘手。亲子鉴定我们早就做过了,但结果很奇怪。”周鸣的眉头紧紧皱起。
“奇怪?”
“对。从医学角度来看,DNA数据显示,你和小远之间,存在着一种既非父子,又超越了普通叔侄的,极其罕见的亲缘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