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虞从包里掏出了医院的证明材料,还有苏家父母托她带的信。
“当年你在医院生产的时候,三个孩子抱错了,我才是你的亲生女儿。
而你现在的女儿,亲生父母实际上是苏城的一对夫妻。”
再多的话桑虞没有继续讲,把资料和信件塞到拉姆手上,让她自己看。
拉姆跟桑怀远结婚后学习了汉语,所以能看得懂汉字。
白玛启蒙的时候她也是藏语和汉语都教给了白玛。
拉姆拿着医院的证明材料愣在原地。
“怎么会这样?我养了十八年的布姆,居然不是我亲生的?”
她展开那封信。
第一句就是“上次给你写的信,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拉姆质问的看向白玛。
白玛神色慌张,知道自己不得不解释了。
“阿妈啦(在藏语中,称呼后面加一个“啦”表示尊敬),我不是要故意瞒着你的。
我只是太害怕了,一时之间还接受不了我不是你亲生布姆的事情。
而且,我也害怕你知道之后就会不要我了。
我不愿意和你分开,我不要什么亲生的父母,我只要阿爸和阿妈。”
白玛一边说一边哭,好像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桑虞站在一旁有些茫然,难道这就是真假千金的经典戏码?
拉姆心疼白玛,将她搂在怀里。
“傻孩子,你担心的都是多余的,就算你不是阿妈亲生的,也没人能抢走你在阿妈心中的位置。”
桑虞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尖。
她这是…被针对了?
白玛爆发出惊人的哭声,吓得桑虞往后退了几步,生怕她突然发疯。
“阿妈,前不久我确实收到了内地寄来的信。
信里说我不是阿妈的亲生布姆,让我动身回内地。
但是我舍不得阿爸和阿妈,我不愿意离开你们。
所以才把信藏了起来。
那家人根本就不是想认回我,他们家里还有一个普色(藏族指男孩儿,年轻男性),信里说让我回去赚钱养家,给普色娶却雅。
我不想回去,我只想留在阿爸阿妈身边。”
白玛的亲生父母家里还有一个小三岁的弟弟。
父亲没有正式的工作,平时跟沙场的车队帮忙拉沙子。
拿不到运输单子的时候就和狐朋狗友窝在一起喝酒打牌。
喝多了,输了钱,回到家里就打妻女泄愤。
母亲没上过学,大字都不识一个,就靠着帮人打扫卫生,洗衣做饭挣钱。
一家人过的十分拮据,苏巧巧小学都没有上完就辍学在家里带弟弟。
在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后,苏巧巧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抛下养父母一家,跑去找双职工的陈红梅和赵建国。
养女跑了,苏家夫妻就把主意打到远在西藏的白玛身上。
他们还有一个儿子要养,不把女儿嫁了人,哪来的彩礼给儿子娶媳妇。
苏父虽然识字,但是为人十分傲慢。
几乎是在寄给白玛的信里写明了自己的目的,催促着她快点儿从西藏赶回去撑起这个家,为弟弟的人生出一份力。
白玛看到信之后吓坏了。
惊讶自己身世之余,全是对苏家的恐惧。
她才不要回到那个吃人的地方。
跟在拉姆身边,至少吃喝不愁。
“阿妈,我知道你找回了自己的亲生布姆,就不会爱我了。
我继续留在这里会惹得她不高兴。
为了不让你为难,我还是走好了。”
白玛哭的满脸都是泪痕,拉姆心疼的握着她的手安慰。
“白玛,阿妈怎么会不爱你?
阿妈知道你害怕,是阿妈不好,让你这么没有安全感。
你放心,阿妈不会赶你走的。
这里是你的家,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桑虞有些不耐烦,她向来不喜欢看人哭哭啼啼的煽情。
“你们哭够了没有?哭够了就来说正事儿。”
白玛抽泣着看向桑虞,眼神中带着挑衅。
“你就是阿妈的亲生的布姆?”
桑虞来西藏本来也不是来和拉姆谈什么母女亲情的,弄清楚中毒的原因,解了毒她就会走。
所以拉姆以及她现在的一家人,桑虞都不在意,也不放在心上。
本就是和她不相关的人。
但是见到白玛的第一感觉,她不喜欢。
桑虞能理解白玛得知自己身世的震惊,以及不想回苏家那个烂泥窝的心情。
但是她实在不该用那种充满敌意的眼神看着自己。
就好像发生的这一切,错的都是她桑虞一样。
“没错,就是我。”
桑虞回答的理所当然,让白玛跳了脚。
“人人都说内地好,你那么大老远的跑过来,是图我阿妈什么?
图我们家的牦牛和牧场?还是图阿妈的玛瑙和蜜蜡?”
被白玛这么一说,屋子里的所有人都警惕的看向桑虞。
好像桑虞是突然闯进来的强盗。
桑虞无奈的冷笑一声,她目光环视四周,嫌弃的意味很明确。
“你说的是门口那几头瘦骨嶙峋的老牛?”
“你…”
白玛气焰嚣张的怒目杵在桑虞面前,仿佛她是十恶不赦的侵略者。
拉姆见两个布姆吵了起来,把白玛拉到自己的身后。
“事情我已经清楚了,既然你已经找过来了,就留下来吧。”
她说完询问的朝大家长看了一眼,“可以吗?才让。”
才让嘴里咀嚼着牛肉,腮帮子一动一动的,随后他把手里剔肉的小刀放下,站起身朝拉姆走了过来。
居高临下的伸手捏着她的下巴。
“你和那个男人的孩子,养一个不够,还想让我养两个?
我不管什么亲生不亲生的,总之,只能留下一个。”
拉姆被捏的有些狼狈,才让松开她时,胳膊狠狠地往旁边一甩,差点儿把她带到在地上。
她垂着头,不敢去看桑虞的眼睛。
“天色晚了,至少今天先留下来,我去给你收拾住的地方。”
白玛气愤的瞪了桑虞一眼,双手紧紧的攥成拳,气鼓鼓的提着酥油茶撞了桑虞一下,越过她去给才让斟茶。
拉姆带着桑虞去了旁边的帐篷,她神色疲惫的找出干净的卡垫和藏被给桑虞铺床。
“你父亲去世后我带着白玛回了西藏,在这里女人是没办法自己生存的,于是我嫁给了才让。
才让还有两个弟弟,你应该叫阿波(藏族对男性长辈的称呼,如叔叔,伯伯,爷爷),那是我的另外两个丈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