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哎呦~”
每走一步,二赖子都得倒抽口凉气,嘴角的淤青被扯得发疼,连带胳膊肘和膝盖的伤口也跟着火辣辣地烧,疼得他额头直冒冷汗,只能一只手捂着腰,另一只手撑着路边的树干,一瘸一拐地往麦地挪。
他这副模样刚出现在田埂口,就引来了一片议论声。
“哟!二赖子这是咋了?早上出门还好好的,怎么去趟茅房就成这德行了?”
“你看他脸上那伤,青一块紫一块的,不会是在茅房里摔了吧?”
“摔能摔得这么均匀?我瞅着倒像是被人揍了!”
……
村民们的声音不大,却句句都飘进二赖子耳朵里,他脸一红,赶紧把头埋得更低,想赶紧溜回自己的位置,偏偏大队长正好手拿着本子走过来,一眼就瞥见了他。
大队长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走上前沉声道:“二赖子!不是让你去上茅房吗?这才多大一会儿,你怎么浑身是伤地回来了?”
二赖子心里咯噔一下,支支吾吾地说:“大、大队长,我……我刚才在茅房旁边不小心踩滑了,摔、摔沟里了……”
这话一出,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谁都知道,村头的茅房旁边就一条浅沟,别说摔不出这么重的伤,就算真摔了,也不该伤得这么“全面”。
大队长显然也不信,盯着二赖子的眼睛,语气更沉了:“摔沟里?我看你是又偷懒耍滑,在哪儿惹了麻烦吧?”
在大队长眼里,二赖子就是颗典型的老鼠屎。整天好吃懒做,割麦时要么躲在树底下睡觉,要么就找借口溜号,上次还偷偷摸了队里两捆麦秸,要不是看他家里实在困难,早就把他的工分全扣了。现在二赖子说自己摔了,大队长第一反应就是他又在撒谎,指不定是去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弄了一身伤。
二赖子被大队长看得心里发毛,生怕再追问下去,自己被江晚晚揍的事会露馅,赶紧摆着手说:“真、真没耍滑!就是摔了!大队长,我、我还能割麦,我现在就去!”
说着,他就想往麦地走,可刚迈出一步,膝盖的伤就疼得他差点跪下去,只能又扶住旁边的树,疼得龇牙咧嘴。
大队长看他这副模样,也没再多问。就算知道二赖子在撒谎,现在追问也问不出什么,还耽误割麦的进度。他冷声道:“行了!要是实在疼得厉害,就去旁边歇着,别在这儿杵着挡路!要是敢趁机偷懒,今天的工分你一分都别想拿!”
二赖子如蒙大赦,赶紧应着“不敢不敢”,慢慢挪到旁边的树荫下,心里却把江晚晚骂了千百遍。要不是这丫头下手这么狠,他也不至于在全村人面前丢这么大的脸,还得被大队长训!可骂归骂,他一想到江晚晚的警告,又赶紧把念头压了下去。现在别说报仇,就算让他再靠近江晚晚一步,他都得打哆嗦。
二赖子被人给揍了的消息没过多久整个向阳大队都听说了,就算远在东边干活的知青们也都听到这个消息。周知越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便是怀疑二赖子是被江家人给揍的,同时心里在担心二赖子有没有将自己给供出去。
江家人对江晚晚的疼爱那是整个向阳大队都有目共睹,要是被知道是自己在算计江晚晚,那自己下场肯定会很惨。
已经预想到沙包大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发出的疼痛感。
与此同时还有另一人同样在担心。
“呸!早知道二赖子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废物,当初说什么也不该跟他搭伙!”她紧紧捏着拳头,指节都泛了白,想起之前偷偷塞给二赖子的两个白面馒头和五毛钱,心里更是像被猫抓似的疼,“钱花了,馒头也给了,结果呢?人没盯紧,事没办成,还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回来!真是白费功夫!”
二赖子才不管陈凤兰和周知越此时心里所想呢,他正嘴不停手也没停地忙活着,心里还在惦记着之前江晚晚交代他的事。
想要将陈凤兰和周知越俩人好上的事捅出去,还不能被发现,着实是个棘手的事。他得好好想想,既要完成江晚晚的交代,又要保证自己人身安全。
本就不太聪明的脑袋现在都乱成一团,琢磨半天都没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二赖子,想啥呢愁眉苦脸的?”
身后一道响声当即将二赖子从愁眉苦脸中惊醒过来。他转过身看去,只见一位长相刻薄,有着一双吊梢眼的老人家站在他跟前。
“娘,你咋过来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二赖子的母亲。
他一抬头,张婆子瞬间将他凄惨的模样全部看清,目光就扫过他青黑的眼角、肿起的嘴角,连露在外面的手腕都带着一片擦痕。
“我的儿啊!”张婆子的声音瞬间就带了哭腔,粗糙的手轻轻抚上二赖子的眼角,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瓷,指尖触到温热的淤青时,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这是咋了?谁把你打成这样的?早上出门还好好的,怎么半天不见就成这模样了!不行,我得去找村长,找大队长来评评理,下手也不能这么狠啊!”
二赖子被他妈这么一碰,疼得“嘶”了一声,却不敢躲开,只能低着头嘟囔:“没、没人打我,我自己摔的……”
“摔的?”张婆子立马拔高了声音,另一只手又摸了摸他膝盖上渗着血的裤子,气得手都抖了,“摔能摔得眼角嘴角都青?摔能把膝盖摔出血?你跟娘说实话,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娘找他去!咱们家再穷,也不能让你平白受这委屈!”
说着,就拉着二赖子想要去找大队长、村长评评理。
“娘,真是摔的,我还能骗你不成。”二赖子赶紧安抚张婆子,生怕她去找大队长、村长,“有啥事咱们下工回家再说,您这样闹不是让人看笑话嘛。”
说话间,二赖子还拼命眨眼,使眼色。
张婆子自然是看见他的眼色,总算是平静下来松开了二赖子,心里已经猜到其中怕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行,回家你必须得跟我说清楚。我们老李家可不是好欺负的,其他人休想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
江晚晚刚从芦苇荡回来,还没走到自家麦地,就听见旁边村民议论二赖子“上茅房摔得浑身是伤”的事。她脚步没停,心里却明镜似的。二赖子那伤是怎么来的,只有他们俩清楚。
等把进度表交给大队长,听着大队长“细心又能干”的夸赞,江晚晚也只是笑着应下,没多提一句二赖子的事。转身回到自家麦地时,梁秋萍正弯腰捆麦秸,见她回来,随口提了句:“刚才听人说二赖子摔得不轻,你路过时看着没?”
“扫了一眼,看着是挺狼狈的。”江晚晚拿起地上的麻绳,蹲下身熟练地将散落的麦秸归拢到一起,手指灵活地打结,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件寻常事,“许是茅房旁边的土太滑,没留神吧。”
梁秋萍也没多想,只叹了句“活该,报应”,便继续手里的活。江晚晚一边捆麦秸,一边偶尔往二赖子歇着的树荫方向瞥一眼。能看到张婆子正拉着二赖子抹眼泪,周围还围了几个看热闹的村民,却没见二赖子敢指认什么,心里便彻底放了心。
她早就料到二赖子胆小,就算被打也不敢声张,更何况还有“监视陈凤兰和周知越”的把柄在手里。现在二赖子这副模样,反而成了最好的“遮羞布”。没人会把他的伤和自己联系起来,只会当他是又偷奸耍滑惹了麻烦。
“晚晚,是有啥好事吗?”梁秋萍不解地看着江晚晚,“娘见你从回来之后,嘴角的笑就没停过。”
江晚晚神秘一笑,“娘,是有件好事,等你回家就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