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陈静会面后的第三天，林萧正在家中按照脑海中的图谱，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丝暖流温养“海底轮”，手机震动了一下。
依旧是未知号码，内容简洁：
“条件部分接受。可提供‘灵韵维生舱’周期性使用权限，换取你三次在指定范围内的无条件协助。信息共享需视任务完成情况而定。今日下午四点，地址如下，进行初步评估与设备适配。——陈静”
后面附上了一个位于市郊工业园区的地址。
林萧盯着屏幕，瞳孔微微收缩。清道夫的回应比他预想的要快，也更……苛刻。三次无条件协助，这意味着他将有三次身不由己、可能极度危险的任务。而关于“虚无侵蚀”和“混沌元石”的关键信息，却被当作吊在驴子眼前的胡萝卜。
但，“灵韵维生舱”的使用权限，对他而言是无法拒绝的诱惑。他亲眼见过母亲日益憔悴的模样，感知过她那如同荒漠般枯竭的生命场。
没有太多犹豫，他回复了两个字：“收到。”
下午三点五十，林萧按照地址，找到了一家挂着“生物共振技术研发中心”牌子的厂房。外表看起来与周围其他工厂并无二致，甚至有些陈旧。
在门口经过严格的身份核对和金属探测后，他被一名穿着类似科研白大褂、但眼神锐利如警卫的工作人员引领进去。内部别有洞天，冰冷的金属走廊，柔和的白色光源，空气中有一种淡淡的、类似于臭氧的味道，还混杂着一丝极微弱的、让林萧体内暖流微微活跃的能量气息。
陈静在一个布满各种不明用途仪器、像是医疗观察室的房间里等他。她身边还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头发乱糟糟、戴着厚厚眼镜的年轻男人，正抱着一块平板电脑飞快地操作着。
“林先生，很准时。”陈静微微颔首，指向房间中央一个造型简洁、如同大型胶囊般的银白色金属舱体，“这就是基础型灵韵维生舱。它能散发稳定频率的‘生命灵韵’，滋养生命场，减缓衰竭。对于林女士目前的情况，每周使用一次，每次六小时，可以基本稳住状态。”
林萧的目光立刻被那维生舱吸引。他能模糊地“感觉”到，舱体内蕴含着一股平和而充满生机的能量，与他体内粗粝的盘古本源力量不同，更温和，更适合滋养。
“这位是技术员阿木，他会为你母亲进行初步的身体数据扫描，以便设定维生舱参数。”陈静介绍道。
阿木抬起头，透过厚厚的镜片好奇地打量了林萧一眼，嘟囔了一句：“能量反应有点奇怪……不是常规路数。”但他没多问，只是示意林萧站到一个类似全身扫描仪的平台上。
扫描过程很快，一道道柔和的光线掠过林萧全身。他配合地放松身体，但暗中警惕，并未完全放开对体内力量的约束。
“目标生命场强度，标准单位3.7，偏低，存在持续性非正常逸散……逸散模式匹配数据库‘低烈度虚无侵蚀’特征，符合预设条件。”阿木看着平板上的数据，语速飞快地汇报，“维生舱参数设定完毕，可有效中和约15%的逸散速率，并补充约标准单位0.5/小时的灵韵。”
15%！林萧心中一震。虽然无法根治，但这足以大大延缓母亲生命的流逝，为他寻找彻底治愈的方法争取宝贵的时间！
“谢谢。”他看向陈静，这句感谢是真诚的。
“这是交易的一部分。”陈静表情不变，递过来一个样式普通的黑色腕表，“戴上它。这是联络器，也是初步的监控装置。它会记录你的基础生理数据和位置信息。在你完成三次任务之前，这是底线。”
林萧接过腕表，触手冰凉。他明白，这就是“监管”的开始。他没有选择，默默地戴在了手腕上。
“第一次协助任务，将在下周通知你。任务内容，到时告知。”陈静说完，便示意阿木可以开始准备将维生舱的便携式核心部件运往林萧家中。
带着一丝希望的曙光和手腕上冰冷的束缚，林萧离开了研发中心。他知道，自己踏入了一个精心设计的轨道，但为了母亲，他别无他法。
接下来的几天，林萧的生活似乎步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便携式的维生舱核心部件被安装在母亲狭小的卧室里，每周运行一次。母亲的气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了一些，虽然依旧虚弱，但那种令人心慌的衰竭感减缓了。这让林萧觉得，一切的妥协都是值得的。
他不敢再轻易动用那消耗本源感知能力去赌石，而是找了一份在快递站夜间分拣的临时工。工作繁重，但依靠超越常人的体力和精力，他勉强能够应付，收入虽然微薄，但胜在稳定安全。
他大部分的空闲时间，都用来研究脑海中的脉轮图谱，以及尝试更精细地控制体内那丝力量。他发现，当精神高度集中时，他不仅能内视自身的脉轮，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周围极小范围内能量的流动。
比如，他能“看”到母亲在维生舱中，周身缭绕着一层淡淡的、充满生机的绿色光晕，而那股源自她生命本源的、灰败的逸散能量，正被这绿色光晕缓缓中和、包裹。
比如，他能感觉到手腕上那块黑色腕表，时刻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但持续不断的特定波动，如同一个无形的信标。
他甚至尝试着，将力量注入双眼，去看那柄锈斧。这一次，他看到了更多！斧头不再平凡，其内部仿佛蕴藏着一片微缩的、沉寂的星空，那些剥落锈迹的地方，有细密到极致的暗金色纹路在缓缓流转，散发着苍茫古老的气息。
这让他对盘古传承的信心更足，也对修复锈斧充满了渴望。
然而，这种“平静”在维生舱首次运行后的第五天夜里，被打破了。
那天他值夜班，凌晨两点多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筒子楼下。夜很深，老城区一片寂静，只有远处马路偶尔传来的车声。
就在他拿出钥匙，准备打开单元门时，体内那缓慢流转的暖流猛地一滞，随即传来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被针尖刺中的警示感！
不是来自于腕表，而是来自于……周围的环境！
有什么东西，在窥视他！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加掩饰的恶意！
林萧全身肌肉瞬间绷紧，钥匙攥在手心，如同握着一把匕首。他没有立刻回头，而是微微眯起眼，将那股暖流小心翼翼地导向双眼。
世界在他眼中变得有些不同。空气中游离的、稀薄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能量粒子，像是受到了某种干扰，在他侧后方小巷的阴影处，形成了一片不自然的“空洞”。
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吸收或者说……排斥着周围的能量！
“谁？”林萧猛地转身，目光如电，刺向那片阴影。
阴影一阵蠕动，一个矮小、佝偻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六七十岁的老头，穿着脏兮兮的旧棉袄，头发乱糟糟，脸上布满皱纹和老年斑。但他的一双眼睛，却浑浊中透着一丝令人不适的精明和贪婪，正直勾勾地盯着林萧……不，是盯着他手腕上的那块表，以及他背后背包里隐约透出的、那柄锈斧的气息！
“小伙子，别紧张。”老头的声音沙哑难听，像是指甲刮过玻璃，“老夫没有恶意。只是感觉到……你身上有‘好东西’。拿出来让老头子掌掌眼，价钱好商量。”
林萧心中警铃大作！这老头绝对不是普通的古玩贩子！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一种阴冷而晦涩的能量波动，虽然不强，却带着一种腐蚀性的质感，让他体内的盘古本源力量本能地感到排斥和厌恶。
这就是陈静警告的，“别的‘东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林萧冷静地回应，脚下微微分开，摆出了随时可以发力战斗或逃跑的姿态。他能感觉到，这老头的能量层级似乎并不比自己高多少，但那股阴冷的气息极其难缠。
“嘿嘿，装傻？”老头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你身上那点刚开脉的微末道行，瞒不过老夫的‘晦灵眼’。你包里那东西，煞气内蕴，宝光自晦，绝非凡品！还有你手上那块表……是‘清道夫’那帮鹰犬的玩意儿吧？小子，跟他们混，没前途的。”
老头一边说着，一边看似随意地向前踏了一步。
就在他脚步落地的瞬间，林萧猛地感觉到周围的光线似乎暗淡了一瞬，一股无形的、带着粘稠和迟滞感的力场，以老头为中心扩散开来，将他笼罩在内！
顿时，林萧觉得呼吸一窒，身体像是陷入了泥沼，动作变得迟缓沉重！连体内力量的运转，都受到了明显的压制！
“领域？不对，是某种低级的困阵！”林萧瞬间明悟，这老头擅长的是这种阴损的伎俩！
“乖乖把东西交出来，老夫可以饶你一命，只取宝，不伤人。”老头阴恻恻地笑着，又逼近了一步，干枯的手掌抬起，指尖缭绕着淡淡的黑气。
不能束手就擒！
林萧眼中厉色一闪。他猛地催动体内所有暖流，不再温养脉轮，而是将其尽数灌注到双腿的经脉之中！
“开！”
他低吼一声，脚下用力一蹬！盘古本源力量那蛮横、冲破一切束缚的特性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咔嚓！”
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枷锁被强行挣断！那粘稠的力场被他这爆发性的力量硬生生撕开了一个缺口！
林萧如同脱缰的野马，瞬间冲出了力场的范围，头也不回地朝着远处有灯光的大路狂奔！他不敢恋战，对方手段诡异，而且他不确定是否还有同伙。
“咦？好强的爆发力！小子，你跑不了！”老头显然没料到林萧能强行破开他的“晦灵场”，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身形如鬼魅般飘忽而起，紧追不舍。
两人的速度都快得超出常人，在寂静的街道上一追一逃。
林萧将力量灌注双腿，每一步踏出都在地面上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风在耳边呼啸。他能听到身后那老头如同夜枭般难听的冷笑和越来越近的破空声。
这样下去不行！他的力量在快速消耗，而对方似乎游刃有余！
就在他即将被追上的瞬间，他猛地拐进一条堆满垃圾桶的死胡同！
“小子，自寻死路！”老头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速度再增，干枯的手爪带着腥风，直抓林萧的后心！
然而，就在他即将触碰到林萧的瞬间——
背对着他的林萧，猛地转身！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那柄以旧布包裹的锈斧！
没有劈砍，没有招式。林萧只是将体内剩余的所有力量，孤注一掷地，顺着掌心疯狂灌入锈斧之中！
“嗡——！”
锈斧发出一声远比之前在山洞中更清晰、更沉重的嗡鸣！包裹的旧布瞬间化为飞灰！斧头上那些暗金色的纹路骤然亮起，虽然依旧微弱，却散发出一股苍凉、霸道、仿佛能斩断一切枷锁、定义清浊的古老意境！
一道无形的、凝练如丝的暗金色锋芒，自斧刃前端一闪而逝！
“什么？！这是……？！”
追击的老头脸上的贪婪和狞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恐惧和惊骇！他感受到了一种来自生命层次和力量本源的绝对压制！他那阴冷的能量在这股意境面前，如同冰雪遇上烈阳，瞬间消融！
“嗤！”
他指尖缭绕的黑气被无声无息地斩灭，连带着他拍出的手掌，也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仿佛差点被齐腕斩断！
老头怪叫一声，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硬生生止住前冲之势，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向后暴退，瞬间没入黑暗之中，只留下一句充满惊惧和怨毒的嘶吼：
“盘……不可能！小子，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林萧拄着锈斧，单膝跪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刚才那一瞬间的爆发，几乎抽干了他所有的力量，经脉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他看着老头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手中再次恢复沉寂，但与他联系似乎更加紧密了一分的锈斧，心中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沉甸甸的后怕。
清道夫的规则尚未完全展现獠牙，而这些隐藏在黑暗中的“东西”，已经迫不及待地亮出了锋利的爪牙。
他的路，注定步步惊心。
而在他看不到的角落，手腕上的黑色腕表，指示灯微不可查地快速闪烁了几下，将刚才能量剧烈波动的数据，无声地传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