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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干部培训基地的临时教室里,气氛肃穆又诡异。下方坐着的“学生”,是玄天宗上下近千名修士,从白发苍苍的太上长老到面容稚嫩的外门弟子,个个正襟危坐,表情是统一的茫然混合着紧张。讲台上,市司法局的专家扶了扶眼镜,用PPT投射出《宪法》总纲第一条,声音洪亮:

“中华人民共和国是工人阶级领导的、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的人民民主专政的社会主义国家……”

台下,一片死寂。

烈阳长老眉头拧成了疙瘩,低声问身旁的守拙真人:“师叔,这‘工人阶级’是何等修为?‘人民民主专政’又是何种神通?竟能作为立国之本?”

守拙真人盯着PPT上那方块字,缓缓摇头:“此界法则,似以‘概念’与‘组织’为基,而非个人伟力。这‘专政’二字,隐隐有言出法随、规则笼罩之意,但……范围似乎极广,作用于亿万众生?”

另一边,一个年轻弟子偷偷掐诀,想用“他心通”感应讲师的真意,结果神识刚探出,就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不是法术屏障,而是这个世界的规则本身,仿佛在说:此路不通,请遵守物理定律。他闷哼一声,脸色发白。

讲师继续:“任何组织和个人都必须遵守宪法和法律……”

玄微真人闻言,下意识地捋了捋胡须,暗自思忖:此界亦有“法”?却不知是天道律令,还是宗门戒律?看这架势,似乎比天条还要细致繁琐?

第一节课下来,修士们收获了大量陌生词汇和颠覆性的概念,道心受到的冲击,比面对天魔围攻还要剧烈。

第二节《现代汉语拼音》更是灾难。b, p, m, f 的发音,让一群习惯了吟诵玄奥咒语的大能舌头打结。烈阳长老念“玻”念得面红耳赤,差点引动体内残存剑气暴走。瑶光仙子对着小镜子练习口型,觉得自己千年修行的清净道心,快要被这“a, o, e”给玷污了。

第三节《城市生活常识》稍微好点,但抽水马桶的虹吸原理、电灯的电流、煤气灶的燃烧,又让一群炼丹大师、炼器宗师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原来凡人点火,不需要真火诀?照明,不需要夜明珠?那他们千年苦修,到底修了个啥?

等到第四节《基础科学》开讲,省理工大学的物理系王教授带着牛顿三定律和F=ma公式登场时,玄天宗的高层们,眼神终于变了。

“力是改变物体运动状态的原因……”王教授在黑板上画着力学示意图。

守拙真人浑身剧震,猛地抓住了身旁的座椅扶手(塑料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脑海中电光石火般闪过李默让苹果下落、让飞剑生锈、让万魂幡变卡通的一幕幕!原来如此!不是法术压制,是规则覆盖!是更底层的“力”在起作用!

“F等于m乘以a……”王教授写下公式。

烈阳长老死死盯着那个“F”,他终于明白,自己的焚寂剑不是被什么邪法污秽,而是构成剑体的最基本“力”的平衡被改变了!锈蚀,不过是那种更根本力量作用下的表象!一种前所未有的战栗感,混合着奇异的明悟,席卷他全身。他的剑心,碎了又重聚,似乎触摸到了一丝截然不同的、冰冷而强大的“道”的影子。

玄微真人更是激动得胡须直抖,他隐隐感觉到,这看似简单的公式,背后蕴含的是一种普适的、精确的、可以量化的宇宙法则!这比玄之又玄的“道可道非常道”,似乎……更清晰?更……有迹可循?

下课后,几位大佬迫不及待地围住了王教授,问出的问题让教授目瞪口呆:

“王先生,请问这‘力’,可否作用于神魂?”

“加速度a,若施加于时光之上,可否令光阴倒流?”

“质量m,是否包含灵气的质量?”

王教授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看着眼前这群穿着古装、气质超凡、却问着堪比科幻小说问题的“特殊学员”,半晌才憋出一句:“这个……目前的物理学框架下,还……还需要进一步研究。”

就在玄天宗集体恶补现代文明知识的同时,外界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那天街头的画面和视频,早已通过各种渠道病毒式传播。#千年宗门穿越实锤#、#天道在线催更#、#物理修仙是否可行# 等话题长期霸占热搜榜。

网红、主播、各路媒体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至,将培训基地外围得水泄不通。无人机在天空盘旋,长焦镜头对准了基地的每一个窗户。

“家人们谁懂啊!我拍到仙女儿了!她刚才在窗口御风……呃,在晾衣服!”

“重磅内幕!据知情人士透露,国家已成立‘异常现象与文化交互研究中心’,简称‘异文中心’,专门处理此事!”

“最新学术争论:修仙文明的突然降临,是否证明了多元宇宙理论?相对论是否需要修正?”

玄天宗的弟子们哪见过这阵仗?一些年轻弟子被闪光灯吓到,下意识就想御剑起飞,结果刚跳起来就被地心引力狠狠拽回地面,摔得七荤八素,画面被直播出去,又引发一轮“轻功失效?”的狂欢。

烈阳长老一次忍不住,对着窗外一只吵嚷的无人机屈指一弹,一缕微不可查的剑气逸出。若在修真界,这无人机早已化为齑粉。但在此地,剑气离体不到三米,就迅速衰减消散,只让那无人机晃了晃。反倒是无人机的螺旋桨噪音,吵得他道心不稳。

更让修士们崩溃的是“网络文化”的侵袭。不知道哪个天才网友,把烈阳长老对着物理公式苦思冥想的侧脸做成了表情包,配上文字“这题超纲了”,火遍全网。瑶光仙子研究口红的视频被剪成鬼畜,背景音乐是“仙女儿也逃不过李佳琦”。玄天宗集体做广播操(体能训练课)的画面,被戏称为“第九套修仙广播体操”。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几个老牌长老气得捶胸顿足,却无可奈何。在这个世界,他们的力量被压制到极限,而凡人的“舆论”力量,却无孔不入。

李默反倒如鱼得水。他成了基地的“首席文化顾问”和“新闻发言人”,忙得不亦乐乎。他开通了社交媒体账号,ID就叫“带团修仙的李导游”,时不时发点玄天宗的“日常”,比如《长老们第一次吃泡面的反应》、《仙子们学习使用洗衣机的坎坷之路》,流量爆炸。他还组织了几场小范围的“线上交流会”,让几位相对淡定的长老(比如守拙真人)回答网友提问,虽然答案经常让人云里雾里,但节目效果拉满。

压力最终到了官方层面。“异文中心”正式成立,级别极高,由一位看起来温文尔雅但眼神锐利的赵主任负责。他与玄微真人、守拙真人等进行了一次闭门会谈。

赵主任开门见山:“诸位,我们对你们的到来持开放和研究态度。但有两个底线:第一,必须遵守我国法律,不能扰乱社会秩序,不能伤害公民。第二,需要在一定范围内,进行必要的‘技术’与‘文化’交流。”

玄微真人代表宗门表态:“贫道等客居贵地,自当遵守此间规矩。至于交流……我等亦对贵界的‘物理’之道,深感好奇。”

双方达成了初步默契:玄天宗在基地内享有高度自治,但外出需申请报备;官方提供必要的生活保障和知识培训,同时组织专家团,与玄天宗进行“有限度的、可控的”技术交流——主要是想搞明白“灵气”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以及那些法宝的运行原理。

于是,基地里出现了更奇幻的场景:一边教室里,修士们跟着老师学一元一次方程;另一边的实验室里,穿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正用光谱仪、粒子对撞机等各种尖端设备,分析一块玄天宗提供的、已经失去灵光的“灵石”样本,试图找到“灵气”的粒子表征,结果一无所获。物理学,似乎遇到了它无法解析的“暗物质”。

而守拙真人,则对基地的图书馆产生了巨大兴趣。他抱着一本《量子力学史话》,看得如痴如醉,时不时去找王教授讨论“波粒二象性”与“阴阳转化”是否有共通之处。王教授从一开始的“这老头是不是疯了”,到后来的“咦,这个角度有点意思”,两人竟然聊得颇为投机。

夜幕降临,基地宿舍里,烈阳长老不再擦拭那柄锈剑,而是对着墙上贴着的牛顿第二定律公式发呆。瑶光仙子放下了胭脂水粉,开始用平板电脑(官方配发)浏览这个世界的美妆教程。年轻的弟子们则偷偷连上Wi-Fi,沉迷于网络游戏和短视频,觉得比打坐有趣多了。

李默溜达进守拙真人的房间,看见老头正对着一本《相对论》挠头,笑道:“老爷子,怎么样?这‘物理’之道,有点意思吧?”

守拙真人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缓缓道:“此道……严谨,精密,宛如天道镌刻于万物之上的刻度。然其路,似乎与我等所修之‘道’,殊途同归,皆在探寻宇宙终极之理。只是……起点不同,工具各异。”

他顿了顿,看向窗外城市的灯火,喃喃道:“或许,天道谕示‘物理’二字,并非警示,而是……指向了一条可能的……融合之路?”

李默啃着苹果,含糊不清地说:“融合?那可有的搞了。先让他们学会网上购物别被骗再说吧!”

跨世界的碰撞,从最初的混乱与冲突,正悄然滑向一种微妙而脆弱的共生与探索。科学的种子,已撒向修仙的土壤;而修仙的奥秘,也开始向科学露出神秘的一角。在这诡异的干部培训基地里,一场关乎两个世界未来的伟大(也可能极其荒诞)实验,才刚刚拉开序幕。

而所有人都不知道,那被“物理”规则暂时逼退的天道,在世界的另一边,正酝酿着怎样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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