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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只剩下他急促的呼吸声。
我没说话，等着他自己挂断。
可他没有。
「温简，就当是……最后一次，行吗？」他的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卑微。
我轻笑一声，挂了电话，关机。
世界清静了。
那碗葱油面，终究是没能吃完。
我把它倒进了垃圾桶。
我们三个人的过去，早就该被清理干净。
认识陈望和许婧，是在小镇的初中。
我家很穷。
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因病去世。
母亲带着我改嫁，嫁给了一个酒鬼继父。
他喝醉了，会打我母亲，会摔东西。
等我上了初中，身体开始发育，他看我的眼神就变了。
满是浑浊的、令人作呕的欲望。
有一次，他甚至撬开了我洗澡的房门。
是陈望，冲进来，操起板凳就砸在了我继父的背上。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和一个成年男人，在逼仄的空间里扭打成一团。
陈望的额头被酒瓶砸破，血流了一脸。
我继父的手臂被板凳打断，躺在地上哀嚎。
邻居报了警。
警察来的时候，陈望还死死护着我，不让任何人靠近。
他浑身是血，眼神却坚毅不绝。
「她是我的人，」他说，「谁都不许欺负她。」
那一年，我们十四岁。
后来，陈望就成了我的保护神。
而许婧，是唯一愿意和我分享午餐的女孩。
有一次，我生病了，烧得迷迷糊糊。
是许婧，背着我去了镇上的卫生所。
她个子比我还小，背着我走了三公里的山路。
到了卫生所，她的鞋都磨破了，脚后跟全是血泡。
医生给我打了退烧针，她就坐在我旁边，一直握着我的手。
「温简，」她说，「你要快点好起来。我们还要一起去京北呢。」
那时的她，眼睛亮晶晶的，如天上星辰。
还有一次，晚自习后，我们走在乡间小路上。
许婧怕黑，陈望就抓了一捧萤火虫放进玻璃瓶里，给她当灯笼。
许婧高兴地跑在前面，陈望却悄悄把瓶子递给我，悄悄对我说：
「其实，是给你抓的。」
某次，我生日那天。
陈望用他第一个月兼职的钱，给我买了一条白裙子。
他脸通红，递给我的时候不敢看我，说：「我看店里别的女孩都穿，你也该有一件。」
我穿上后，发现裙子大了两圈。
因为他根本不好意思问我的尺码。
许婧笑着帮我用别针在后面别起来，说：「傻哥哥眼光真差，但心是好的。」
高考结束，我们真的拿到了同一所京北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三张烫金的纸，是我们青春里最耀眼的一抹红。
我拿着录取通知书跑回家，母亲正在给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织毛衣。
她看了一眼，淡淡地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迟早是别人家的人。你弟弟明年就要娶媳妇了，家里要盖新房，你早点出去打工吧。」
我继父在旁边喝着小酒，阴阳怪气：「大学生？我们家可供不起。除非……」
他的目光，又落在我身上。
我浑身发怵。
那天晚上，我揣着菜刀，坐在床边一夜未睡。
天亮的时候，我做了决定。
我去找了陈望和许婧，告诉他们，我不去读大学了。
我撕掉了那张录取通知书。
陈望红着眼要去找我妈理论，被我死死拉住。
「没用的，」我说，「这是我的命。」
许婧抱着我哭得喘不过气。
她把她妈妈刚给她打的两千块钱，全部塞到我手里。
陈望也把他暑假攒的一千五百块，掏了出来。
「温简，你拿着，」他说，「我们一起去京北。大不了我多打几份工，我养你。」
那一刻，我哭得撕心裂肺。
我抱着他们，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可我还是拒绝了。
因为我知道，他们也不容易。
最后，我去了京北一所免学费的技校，学烹饪。
陈望和许婧去读了大学。
我白天在技校上课，晚上去餐厅后厨打杂，周末去跑外卖。
我把每个月省下来的钱，分成两份。
一份寄回家里，堵住我妈和继父的嘴。
一份，交给陈望。
因为他妈身体不好，家里也困难。
他开始不肯要，我骗他说这是我跟学校借的，不要利息。
等他以后出人头地了再还。
他信了。
大四那年，他拿到了去法国留学的交换名额。
许婧也拿到了。
出发前一晚，我们在车站告别。
隔着车窗，许婧哭着对我说：「简简，等我回来，我挣钱给你开最大的甜品店！」
陈望则在纸上写了一行字贴在窗户上：
「等我娶你。」
我以为，我的苦日子，真的快要到头了。
他去法国的两年，是我最辛苦的两年。
跨国的学费和生活费，无底洞。
我一天打三四份工，累到在公交车上都能睡着。
最难的时候，我连着吃了一个星期的白水煮面。
可每次视频，看到他在那边一切都好，我就觉得都值了。
直到他毕业那年。
我给他汇去了最后一笔钱。
那是为他庆祝毕业，也为他买回国机票的钱。
然后，他的电话就再也打不通了。
许婧也一样，人间蒸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