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5
我孤身拖着行李到了出发集合点，陆老师有些不舍又怜惜地看着我。
“念念，你确定要离开霍杰这小子了？”
我点点头，“陆老师，我从前以为随着时间慢慢过去，他会慢慢爱上我。可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与其将时间都花在强扭瓜上，还不如为国家多做点贡献。”
陆老师叹了口气，“唉，你这么想也好。”
他拍拍我的肩膀，“你这趟去雨林，没个三年五载回不来，也正好借机把这段孽缘彻底斩断。至于你父母那里，你不用担心，我会派人替你照顾着的。”
“谢谢陆老师。”我真诚地表示了谢意，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让我无限伤感的城市，回头决绝地登上了飞机。
为了尽可能的保密，这次我们出发的整个队伍都定了公务舱。
我刚一落座，身旁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念念学姐？”
清朗的男声透着欣喜，我转头看去，竟然是数年不见的学弟洛星河。
他是我高中下一届的学弟，却和我同在一个生物竞赛班。
那时我们是整个班级里最出色的两名竞赛选手，总是一起组队参加国内各种大大小小的生物竞赛。
最后我靠着加分，提前考入了清大。
他本来也想追随我一起考取清大，可最后却阴差阳错地考入了另一个城市的华大。
不过就算已不再是同一个学校，可高中却留下了我们绝代双子星的传说。
磕cp的更不在少数。
“哦哟哟，看看我们的运气！竟然集齐了梁念和洛星河这对绝代双子星，这次科考不是稳了？！”
“哈哈哈，不仅如此，听说他们两个一直都还没结婚，这次我磕的cp一定能成真！”
眼见我们两个相遇，一旁的好事者突然起哄起来。
我有些害羞地轻咳了一声，瞪了他们一眼，这才转头看向洛星河。
“师弟，好久不见。”
他倒是没有半分的局促，眼眸中满是兴奋的亮色。
“学姐，你不是一直都只呆在陆老的实验室里吗？我还是第一次看你参加这种持续多年的科考呢？”
“是啊，这是我第一次。”
我扯出一个笑容。
这些年，为了离霍杰近一些，我将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家里和有他的实验室里，上次参加考察，也是因为他要带飞凌晓的原因。
可其实，我是一个很爱外出探索的人，不然也不会选择植物专业。
我对他的爱凌驾一切，可他却将它弃如敝履。
我垂眸想要盖住眼底的遗憾，却被敏锐的洛星河洞察。
“念念学姐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我微笑着看向他，“谢谢你提醒我，今后我会多参加这种活动的。这次科考，也请师弟多多指教。”
6
当飞机抵达城市以后，我们还需要转乘很多交通工具，才能最终抵达目的地。
破旧的大巴在蜿蜒崎岖的泥泞山路上颠簸个不停，我勉强忍了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干呕起来。
一旁的洛星河看到我这么难受，赶忙拿出了晕车药，还顺便用水杯盖给我倒了杯温水。
“学姐！你没事吧？”
我接过他的药用温水送服，艰难地朝他摆了摆手。
全车人注意到了我的情况，也纷纷投来关心的目光。
其实对于植物专业的研究人员来说，这种程度的山路不过是最基本的难度，只是因为我经验实在太少，才会反应这么大。
想到这儿，我不免有些羞惭。
洛星河看出了我的窘迫，开口替我解围。
“这里的山路确实很不好走，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吐了好几次，学姐你多喝点热水压一压，会好很多的。”
他说着，还给我递来一瓶驱虫药。
“学姐，一会儿下车的时候，蚊虫会特别特别多，而且咬人很毒。你记得提前喷一点。”
“我记得你的皮肤是很敏感的，被轻轻咬一下都要过好久才褪下去。哦对了，还有这个防蚊袖套也要戴上。”
看着他像机器猫一样从背包里掏出一件又一件的东西，我嘴角染上了笑意。
这还是我第一次被别人这么妥善得照顾着。
“谢谢你，星河学弟。”
洛星河一愣，耳朵渐渐泛起红色。
等到了露营地，我先行带着行李去自己的小木屋里安置。
因为是第一次长途考察，我带了很多的东西，所以收拾的时候不免多花了点时间。
从木屋里出来，我很快就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念念学姐，这里！”
我听到声音抬眸，入眼的是热情地朝我挥着手的洛星河。
我笑着走向餐桌，惊讶地发现桌上竟然都是我爱吃的江浙菜。
“嘿嘿学姐，你快尝尝看味道喜不喜欢！”
我有些诧异，忍不住问出口：“星河学弟，这里怎么会有甜口的江浙菜？难道是你嘱咐厨师做的吗？”
一旁的端菜的人赶忙解释，“不是的，这些都是洛兄弟亲手做的，他从一下车就进了厨房，一直忙到现在呢！”
我感动地尝了口菜，舌尖上的家乡味让我五味杂陈。
离别了这么久，洛星河都还记得我的口味，可这些霍杰却从未在意过。
我看着洛星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表示感谢。
在人声鼎沸中，我似乎只听得到他的声音。
“学姐，这些都没什么的。当年要不是你救了我，我可能就死在那次事故里了。”
提起这件事情，我的思绪回到了从前。
那年我们跟着陆老师前往露水湖采集珍稀的植物。
可谁知道才刚到湖边不久，天上竟然下起了冰雹，我们瞬间迷失了方向。
更危险的是，当时洛星河为了探寻一种植物，脱离了大队伍。
我担心他的安危，和陆老师说了一声就带上卫星电话开车去找他。
那时，温度骤降，我开着车在丛林里找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在丛林深处找到了近乎失温的他。
为了挽救他的生命，我赶忙拨通卫星电话告知了方位，并将车内所有的毯子、衣服都盖在了他的身上。
可即便如此，他的生命力仍在急速流逝。
到最后，我只得脱下自己的衣服，用自身的体温温暖着他。
好在这下，洛星河恢复了少许意识。
“学姐，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霍杰和救援人员一同赶到了我所在的地方，将我们解救了出来。
事后我才知道，洛星河这么拼命，是为了替我找一株我一直梦寐以求的珍稀植物。
想到这儿，我不免怜惜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心中感慨万千。
这两年的单向付出，早已让我忘记，原来我也曾被人如此热烈地爱过。
7
等正式进入考察队一个月后，陆老师也来到了雨林。
刚一落地，他就将我喊去了他的办公室。
我看着他着急的模样，不由得也担心起来。
“陆老师，你怎么这么急着赶来？是最近我们的项目有什么问题吗？”
他摇摇头，看着我长叹一声，“念念，项目有你看着，进行的很平稳。我这次来，是特意为了霍杰来的。”
听到这个许久没有想起来的名字，我愣了一下，渐渐明白过来。
“是他找您问了我的去向吗？”
“不仅如此。”陆老师神情凝重，“你离开后，他一开始的反应还算平静，只以为我派你出了趟近差。”
“可第二周第三周以后，他眼见你一直没什么消息，就开始着急了，几次跑到我那里问你的去向。到最后，甚至直接在我办公室闹了起来。”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霍杰那样失态的模样。”
从前我爱黏着霍杰，即便他不爱回我，我也常常消息不断。
即使遇到要加班失联一天的情况，我也会提前和他打一通电话。
可这一个月以来，我切断了和他的一切联系，从未主动和他联系过一次。
我看到过他主动发来的消息，却没有回复，而是主动删除，到最后，甚至拉黑了他的联系方式。
“他还和你爸妈打过电话，不过那里我也都交代过了，没透露给他一点有用的消息，含糊其辞地混了过去。”
陆老师露出苦笑不得的神情，“到最后，他像是终于恼了，连我是他的导师都不顾，指着我的鼻子逼问我到底将他的老婆藏在了哪里。”
陆老师同情地看了我一眼。
“枉我还一直以为这小子至少是个懂进退明道理的人，没想到私底下脾气竟然这么差，又花心，你离开他真是对极了。”
“只是我就头疼咯。”
“抱歉陆老师，我没想到会给你带来这么多麻烦。”
陆老师眯着眼仔细地看着我的表情，“你是我最优秀的徒弟，说这些做什么。不过我这次来要和你确定一件事，你和霍杰真的再也没有可能了吗？”
我的回答掷地有声，“是。”
霍杰现在疯狂地找我，无非就是不习惯了我无微不至的照顾。
等他再度把重心放回到凌晓身上后，自然就会忘记我这个无关紧要的人。
“好，那我就没什么顾虑了。”
陆老师露出了一个畅快的笑容，接着又朝我挤眉弄眼，“对了念念，听说你这些天和星河那小子凑的挺近？”
“他可是个不错的孩子，和你还有段旧日的缘分，怎么看都比霍杰靠谱得多！”
我嗅出他话中的八卦气息，无奈地笑笑，“陆老师，您就别操心这个啦。”
“也好也好，你们年轻人的事我还是不掺合了，我还是赶紧回去继续压着霍杰吧！”
8
可惜陆老师似乎终究是没有压住。
一个月后的某个清晨，我刚起床，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霍杰。
此时的他，已然没了往日的神采。
俊朗的面容变得瘦削不堪，下巴上更是长满了胡茬。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个保密的地方的，但从他褴褛的衣服来看，他这一路应该没少吃苦。
我将惊呼压回喉间，“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没理会我的问题，目光怔怔地盯着我的脸。
“念念，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这几个月，我问了好多人，他们都说不知道你的下落，我差点就以为永远都见不到你了。”
霍杰说着，突然神情激动起来，一把上前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用力地想要挣脱，却被他越抓越紧，只得皱眉看向他。
“你来找我做什么，我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以后我们再也没关系了。”
“怎么可能没关系！我们可是夫妻！”
“夫妻？”我甩开他的手冷笑一声，“你和我办过结婚证吗？”
霍杰顿时露出羞惭的神色，“念念，我不是故意不和你领结婚证的，只是……”
“只是你的心里还放不下白月光。”
我冷冷地替他补充道，“到后来，你甚至还找到了一个替代品，就更不想和我领证了。”
“念念你误会了，”霍杰慌乱地为自己辩解，“我和晓晓没有那种关系，我只是将她当作学妹。”
“如果你介意的话，我今后一定会和她保持好距离的！”
我看着他赌咒发誓的模样，只觉得万般可笑。
“学妹？可以接受告白的学妹？呵，霍杰，那天你错发的短信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霍杰一下子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目光心虚得不敢与我对视。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以前爱着他的自己无比可笑。
我真是瞎了眼，怎么会爱上这个多情又怯懦的男人？
我没了和他废话的兴致，“行了，别再解释了，反正我们也没领过结婚证，刚好你可以和凌晓办头婚。圆了你迎娶白月光的美梦！”
“念念，你别说气话。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以后肯定会和她保持距离的。”
霍杰还想凑近拉我的手，却被我后退两步躲开。
这时，我的眼前突然冲来一道身影。
“你这个流氓！放开我的学姐！”
洛星河将端着的早餐扔到地上，举起拳头就奔了过来。
等看清楚是霍杰时，才有些尴尬地停下。
“霍学长，你怎么来了？”
霍杰看到他，神色变换了几许，才转头看向我，目光深邃。
“你决意离开我，是因为他吗？”
我摇了摇头，对上他的目光。
“不是，是我对你彻底死心了，自从凌晓出现后，你本就稀薄的爱变得更加微不可察。”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不会和你在一起。”
我绕过呆立在原地的他，拉起洛星河的手走了出去。
一路上，他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停下脚步，含笑看向他。
“有想说的？”
洛星河抿了抿薄唇，有些迟疑地开口。
“学姐，你和霍杰……是不是感情出现问题了？”
我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故意装作惊讶地模样打趣他。
“难道还不明显吗？还是你太惊喜了所以不敢相信？”
被我戳穿了心思，洛星河的脸瞬间涨红。
“学姐我……”
他嗫嚅了一会儿，最终仰头坚定地看着我。
“对不起学姐，我确实很开心。这么多年来，我其实一直压抑着内心对你的感情，我本以为我再也没有机会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让你对他这么失望。但看到你生气的模样，我也会跟着你一起生气。”
“如果是我的话，肯定不舍得让你这么难过。”
“我真的很喜欢你。”
这句迟来的告白让我心头一震，我揉了揉他的头。
“谢谢你，星河。”
“不过我现在不想考虑这些了，一切等考察结束后再说，好吗？”
洛星河眼中浮起几分落寞，可很快又恢复了神采。
“好！不过我这次一定不会再轻易放弃！”
三年的雨林考察转瞬即逝，在这三年里，霍杰仍不死心地找了我几次，可每次都被拦在了营地外。
到我手里的，只有一张他和凌晓的请柬，不过也被我随手扔到了垃圾桶里。
我知道这都是洛星河的手笔，也不反对，倒是感念着他的细心。
毕竟，我是真的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的联系了。
考察结束以后我们向上汇报了结果，我和洛星河作为先进代表回到省会城市接受表彰。
停在某个路口的时候，我看到了两个故人。
9
霍杰一脸的憔悴沧桑，死死地拽着打扮妖艳的凌晓。
“你把话说清楚，为什么打掉我的孩子！”
凌晓鄙夷地看着男人，用力地拽过自己的袖子。
“霍杰，你毕了业连个工作都找不到，还想让我给你生孩子，做梦去吧你！”
“你！”霍杰的脸上愤怒夹杂着后悔，“要不是为了和你在一起，我怎么会名誉扫地导致找不到工作？要是我还和梁念在一起，现在肯定成了植物届的大拿了！”
“那你就去找她啊！”凌晓满是嘲讽，“现在那梁念早成了大人物了，身边还有个洛星河！现在想想，怪不得她走得那么利落呢，原来是巴不得把你这个垃圾扔给我！”
“赶紧给我把离婚协议签了！”
“没用的废物！”
她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临走前还不忘最后给霍杰补上一刀。
“对了，我流掉的那个孩子，也不是你的。”
我看着失魂落魄的霍杰，忍不住下了车。
他看到我的一瞬间，先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然后又猛地转身，慌不择路地想要逃离。
人行道旁的马路车来车往，我担心他出意外，赶忙喊住了他。
“霍杰。”
他顿住脚步，却迟迟不肯转过来。
我走到他面前，看着他苍老了不少的面容，缓缓开口道：“你不用隐藏，刚刚的一切我都看到了。”
“我托关系给你找一份工作，好吗？”
霍杰和我一起读研的时候，也算是极为拔尖的优秀人物，连我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被这件事连累到找不到工作。
听到我的关心，霍杰的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念念，我对不起你。”
他突然抬头，悔恨又满是希冀的泪水凝聚在眼眶。
“这些年，凌晓总是嫌我不能带给她荣华富贵，甚至还在外出轨。”
“我当初真是看走了眼，竟然会觉得她是那样的纯良天真。”
“念念，我真的错了，我们还能不能……”
“别说这些。”我打断了他的话，“在我中毒后，你径直奔向她的那一刻，我们就永远的结束了。”
“你如果想我帮你找工作，就发消息给我。其余的，就不要再说了。”
我起身离开。
身后，传来了男人沉闷的呜咽。
过了一周，在我的帮助下，霍杰终于找到了一份还算可以的工作。
通过相同的关系网，我得知了他和凌晓离婚的消息，听说还闹上了法院。
而我，则在准备着和洛星河的婚礼。
说起来，这还是我的第一次结婚典礼呢。
“学姐！”洛星河穿着一声黑色西装，清澈的双眸里倒影着我的影子。
“还叫学姐？”
我笑着挽住他的胳膊，红唇凑近他的面庞。
他的耳朵再次泛红，可这一次却没有任何迟疑。
“老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