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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祖师手札的秘辛如同一块投入心湖的巨石,在墨影心中激荡起层层涟漪。然而,他深知此事关系重大,绝不可对外人言。他将那本沉重的皮册与从山门带回的其他旧籍一同,小心地藏在执镜司分配居所内最不起眼的角落,并设下几个从手札中学来的、基于影纹原理的简易警示禁制。

做完这一切,他并未沉溺于对古老恩怨的思索,而是将注意力拉回到现实。实力,是应对一切危机的基础。他迫切需要提升自己。

执镜司的功勋点正好派上用场。他前往司内的秘库,没有选择那些能直接提升战斗力的功法或杀伤性影器,而是兑换了几样东西:一瓶能温养神魂、辅助精神力增长的“蕴神丹”,一份关于基础阵法原理与能量节点辨析的《阵道初解》,以及一次进入“观纹殿”参悟三个时辰的资格。

“观纹殿”是执镜司内一处特殊所在,殿内收集了皇朝各地拓印、临摹而来的各种天然及人造的奇异“影纹”。这些影纹千奇百怪,有的蕴含天地至理,有的暗藏神通妙法,是供司内成员参悟、提升对“影”之理解的重要场所。对于需要夯实基础、拓宽眼界的墨影而言,此地再合适不过。

吞服“蕴神丹”,借助药力缓缓滋养因频繁使用“无心镜”而有些疲惫的神魂,墨影沉浸在对《阵道初解》的研读中。阵法之道,某种程度上与镜器之理、影纹之妙有相通之处,皆是对能量与规则的运用与驾驭。理解阵法,能让他对“影”的认知更加系统,对“修复”那些复杂的能量结构更有把握。

三日后,丹药炼化完毕,基础阵理也初步掌握,墨影精神饱满地踏入了“观纹殿”。

殿内空间广阔,光线柔和。四壁并非砖石,而是某种能够显化、固定影纹的特殊材质,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明暗不一的各式纹路。有的如流水般柔和连贯,有的如雷霆般刚猛爆烈,有的如星空般浩瀚繁复,有的则如迷雾般诡异难测。

墨影没有贪多,他选择了一处相对安静、影纹属性偏向“稳固”、“封禁”与“流转”的区域盘膝坐下。这些属性,与他目前所修的“影缚之术”以及“修复”理念较为接近。

他再次进入“空无”之境,以“心镜”映照墙壁上那些固定的影纹。不再是死记硬背其形态,而是去感受每一道纹路中蕴含的“意”,理解其能量为何如此流转,结构为何如此搭建,它们是如何相互作用,构成一个稳定或具备特定功能的整体。

这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学习。他仿佛一个孜孜不倦的学生,在观摩无数前辈大师留下的笔记与草图,汲取着其中关于能量构型的智慧。

三个时辰转瞬即逝。当值守人员前来提醒时,墨影才恍然惊醒,只觉收获颇丰。虽然自身神念和“影缚之术”并未有明显的力量增长,但他对影纹结构的理解,对能量运行规律的把握,却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这如同夯实了地基,对于未来的成长至关重要。

就在他走出观纹殿,准备返回清吏司消化所得时,一名面生的巡影卫拦住了他。

“墨察影卫,顾司库请您去他静室一趟,有要事相商。”巡影卫语气恭敬,但眼神深处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墨影心中一凛,面上不动声色:“好,我这就去。”

再次来到顾清渊的静室,墨影发现除了顾清渊之外,还有两人在场。一人身穿锦袍,面容白净,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但眼神却锐利如鹰,正是墨影之前在衙署内有过一面之缘、据闻与勋贵派走得颇近的另一位司库,姓赵。另一人则是个身形魁梧、气息剽悍的汉子,穿着巡影卫统领的服饰,目光如电,扫过墨影时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

“墨影,你来了。”顾清渊依旧是那副冷峻模样,指了指旁边的座位,“坐。这位是赵司库,这位是巡影卫的孙统领。”

墨影依言行礼落座,心中念头急转。赵司库和孙统领同时在场,看来顾清渊所说之事,恐怕不小,而且可能涉及司内不同派系的角力。

“墨察影卫近日风头正劲啊。”赵司库率先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圆滑的腔调,“先破无影之案,再探黑狱蹊跷,连大都督都听闻了你的名字。真是后生可畏。”

“赵司库过奖,属下只是尽本分。”墨影谦逊回应,心中警惕。

“本分好啊。”赵司库笑了笑,话锋却是一转,“不过,司内近日有些风声,说墨察影卫手段独特,尤其对那镜器、影纹之道,似乎颇有渊源?却不知师承何处?我执镜司用人,虽重才能,但根底清白,亦是首要。”

果然来了!墨影心中冷笑,这是借机探查他的底细,或许还想给他打上“来历不明”、“手段诡异”的标签。

他早有准备,平静答道:“属下乃青云城郊残影门弟子,宗门虽小,传承亦久。至于观影辨纹之法,确是宗门祖上所传微末伎俩,登不得大雅之堂,只因恰巧对上裂影阁妖人的路数,才侥幸建功。若论根底,残影门历代皆在青云城地界,司内卷宗应有记载,一查便知。”

他将一切推给早已没落、记录在案的残影门,合情合理,让人抓不住把柄。

顾清渊适时开口,语气淡漠:“墨影的出身,我早已核查清楚,并无问题。赵司库若是有疑,可自行调阅卷宗。”

赵司库脸上笑容不变,眼底却闪过一丝阴霾,呵呵一笑:“顾司库既已核查,那自然是没有问题的。我这也是为了司内安稳着想,毕竟,裂影阁近来动作频频,不得不防啊。”

一直沉默的孙统领此时瓮声瓮气地开口:“闲话少叙!墨影,今日找你来,是有一件棘手的任务,顾司库举荐了你。”

顾清渊接过话头,神色凝重:“三日前,城外三百里处的‘黑风镇’,一夜之间,所有镇民连同驻守的十名巡影卫,尽数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现场没有任何打斗痕迹,也没有发现明显的能量残留或空间波动,诡异至极。”

墨影瞳孔微缩。一整座小镇的人凭空消失?这比“无影之案”更加骇人听闻!

“司内先后派出了三批人手前去调查,皆一无所获,甚至有一批人在镇中滞留一夜后,也……离奇失踪了。”孙统领声音沉重,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如今司内议论纷纷,有人怀疑是强大影兽作祟,有人猜测是某种未知的空间陷阱,更有人……散布谣言,动摇军心!”

赵司库接口道:“此事影响极其恶劣,已惊动朝堂。大都督下令,限期十日,必须查明真相,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司内上下,皆要受责!”

他目光转向墨影,带着一种审视与施压:“顾司库极力举荐,说你对痕影勘察、对诡异事件有独到见解。墨察影卫,你可敢接下此任?若能查明,便是大功一件;若不能……这办事不力的责任,恐怕也要承担一二。”

图穷匕见!

这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一个巨大的危机,同时也蕴含着机遇。勋贵派显然想借此打压顾清渊一系,若墨影失败,顾清渊必受牵连。而若成功,则能极大巩固他在司内的地位。

顾清渊看着墨影,没有多言,但那眼神已然表明了一切——他相信墨影的能力,也将赌注压在了他的身上。

墨影沉默片刻,脑海中飞速权衡。黑风镇的诡异事件,透着浓浓的不寻常,绝非寻常案件。这背后,是否与裂影阁有关?与那源镜碎片、与“无影之主”的传说有关?

危险,但也是探寻真相、接触核心秘密的机会。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却坚定,迎上赵司库那看似温和实则锐利的目光,也看向眼中带着期许与压力的顾清渊和孙统领。

“属下,愿往。”

三个字,掷地有声。

静室内一时寂静。赵司库眼底闪过一丝意外,随即笑容更深:“好!有胆色!那便预祝墨察影卫马到成功!”

孙统领也重重哼了一声:“我会调派一队好手与你同行,务必小心!”

顾清渊微微颔首:“所需物资、人员,皆可优先调配。一切,以查明真相、保全自身为重。”

任务既定,墨影不再停留,起身告退,前去做出发前的准备。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赵司库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幽幽道:“顾司库,你这次押的注,可不小啊。若此子折在黑风镇,你这识人不明的名声,怕是跑不掉了。”

顾清渊面无表情,目光依旧看着门口:“我相信我的判断。况且,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人。裂影阁的阴影日渐浓重,我们不能再拘泥于常规了。”

孙统领沉声道:“但愿他不是纸上谈兵之辈!老子倒要看看,他这‘观影辨纹’的本事,能不能解开黑风镇的谜团!”

执镜司内部,因这突如其来的大案与墨影的受命,暗流愈发汹涌。

而墨影,已然收拾好行装,将“无心镜”与“缚影丝”贴身藏好,带着一队精挑细选的巡影卫,在无数或期待、或怀疑、或冷眼旁观的目光中,踏出了青云城,向着那被迷雾笼罩的黑风镇,疾驰而去。

风,自青云起,卷向未知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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