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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出院那天,齐骕终于露面了。

他开着他那辆黑色的宝马,停在医院门口,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惯有的、那种掌控一切的淡漠。见我出来,他降下车窗,眉头微蹙,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磨蹭什么?赶紧上车,妈还在家等着。”

没有问候,没有关心我身体恢复得如何,更没有提一句在保温箱里的孩子们。

仿佛我只是完成了一次不太成功的货物交付,现在需要被运回仓库。

我抱着怀里薄薄的出院小结和一堆药,站在初秋微凉的风里,看着这个我法律上的丈夫,心口那片荒芜之地,连最后一点余温都散尽了。

我没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似乎被我看得不自在,语气更差:“江司瑜,你聋了?上车!”

“孩子们呢?”我开口,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意外。

齐骕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保温箱里躺着呢,还能在哪儿?一个个弱得跟小鸡崽似的,一天烧掉我大几千。”他上下扫了我一眼,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嫌弃,“你要是争气点,生个儿子,她们也不至于受这个罪。”

看,这就是齐骕。永远能把所有的过错,精准地推到别人身上。

我深吸一口气,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内是他常用的那股木质香调,曾经觉得沉稳迷人,如今只感到窒息。

车子驶离医院,汇入车流。齐骕打开了财经频道,主持人正激昂地分析着股市动态。他听得专注,手指偶尔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完全当我不存在。‍⁡⁡⁣⁣

也好。

我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高楼大厦,霓虹闪烁,行人匆匆。这个世界依旧喧嚣忙碌,不会因为某个人的心死而有丝毫改变。

“对了,”快到齐家那座位于半山、彰显着身份与地位的别墅时,齐骕突然开口,打破了车内的沉默,语气带着施舍般的意味,“妈说了,看你这次……也算辛苦了。家里请了个保姆,以后带孩子的事情,你可以稍微轻松点。”

我没应声。

辛苦?算辛苦了?

用命换来的“稍微轻松点”。

真是天大的恩赐。

车子驶入雕花铁门,停在主楼前。婆婆已经站在门口,叉着腰,依旧是那副刻薄的面孔。看见我下车,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哟,我们齐家的大功臣回来了?生七个丫头片子,还好意思在医院住那么久!知道一天花多少钱吗?”她尖锐的嗓音划破别墅区的宁静。

我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往里走。这套流程,我太熟悉了。反抗只会招来更恶毒的辱骂和刁难。

“站住!”婆婆厉喝一声,“我让你进去了吗?一点规矩都不懂!”

我停下脚步。

她走到我面前,肥胖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我脸上:“我告诉你江司瑜,别以为生了孩子就能蹬鼻子上脸!保姆是请来带孩子的,不是伺候你的!该你干的活,一样不能少!晚上骕他爸和几个叔伯过来吃饭,你赶紧去准备,要是出了一点差错,看我怎么收拾你!”

又是这样。每次有重要的家庭聚餐,我必须亲自下厨,以彰显齐家媳妇的“贤惠”和齐家对我的“调教有方”。而每一次,无论我做得多么尽心尽力,总能被他们挑出无数的错处,成为饭后奚落我的谈资。

“还愣着干什么?滚去厨房!”婆婆见我不动,怒气更盛。

齐骕停好车走过来,听到这话,只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对婆婆说:“妈,您别动气,让她去就是了。”说完,便径直越过我,走向客厅,仿佛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

厨房里,食材已经堆了一地,琳琅满目,显然是为今晚的宴席准备的。保姆是个四十多岁面相憨厚的中年女人,正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看到我进来,连忙小声说:“太太,老夫人让我把这些都处理好,我……我不太会做这些大菜……”

“没事,我来。”我挽起袖子,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水冲刷在手上,让我混乱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洗菜,切配,煲汤,煎炒烹炸……我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在厨房里忙碌着。身体的虚弱让每一个动作都变得艰难,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小腹处的伤口也在隐隐作痛。‍⁡⁡⁣⁣

但我不能停。

客厅里传来齐骕和他父亲、叔伯们谈笑风生的声音,夹杂着婆婆刻意拔高的、炫耀齐骕最近又做了什么大项目的语调。他们是一个世界的人,光鲜,体面,掌控着资源和话语权。

而我,是那个世界的附属品,是藏在华丽袍子下的虱子,是需要被时刻敲打、以确保其安分守己的生育工具和免费保姆。

“江司瑜!汤是不是快干了?闻见味儿了!你怎么做事的!”婆婆尖利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我默默关小了火。

“那个鱼,清蒸!骕他爸就爱吃清淡的,别又给我搞一堆酱油!”

“海参发好了没有?时间够不够?别偷工减料!”

她隔几分钟就要喊一嗓子,仿佛不这样,就无法彰显她在这个家里的权威。

终于,所有的菜都准备好了,摆了满满一大桌子,色香味俱全。我累得几乎虚脱,靠在厨房冰冷的墙壁上,喘着气。

“开饭了!”婆婆招呼着。

男人们移步餐厅,谈笑声依旧。没有人看我一眼,没有人问一句“累不累”。

我习惯性地想去厨房拿碗筷,婆婆却瞪了我一眼:“这里用不着你,碍手碍脚的!去,把孩子们换下来的尿布手洗了!保姆在哄孩子,没空。”

手洗尿布。家里明明有最高端的洗衣机烘干机,还有保姆。但她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折辱我。

我没争辩,转身走向洗衣房。

身后传来公公略带不满的声音:“怎么让她走了?司瑜手艺还是不错的。”

婆婆立刻拔高声音:“她一个生了七个丫头片子的晦气人,上桌干嘛?影响胃口!咱们吃咱们的!”

齐骕没有说话。默认。

洗衣房里,堆着小山似的、散发着奶腥味和排泄物气味的尿布。我拧开水龙头,冰冷的自来水再次冲击着皮肤。

外面推杯换盏,欢声笑语。

里面,只有我一个人,对着冰冷的水和肮脏的尿布。‍⁡⁡⁣⁣

我拿起一块尿布,用力地搓洗着,仿佛要搓掉的不是污渍,而是我这七年来的愚蠢、懦弱和眼瞎。

水流声,欢笑声,婆婆刻薄的指责声,齐骕冷漠的沉默……交织在一起,像一场荒诞的戏剧。

而我,不想再当这个悲剧的主角了。

我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眼窝深陷、神情麻木的女人。

江司瑜,你还要忍到什么时候?

为了那早已死去的爱情?为了这令人作呕的“家庭”?还是为了这群把你踩进泥里,还嫌你脏了他们鞋底的人?

不。

为了女儿们。

她们不能有一个这样卑微、这样被践踏的母亲。

她们应该看到,她们的妈妈,也可以挺直脊梁,活得堂堂正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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