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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混乱和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周暮深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
他看着我,眼神空洞,仿佛看到了我五年前那个决绝离开的背影。
然后,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他猛地转身跑出化妆间,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一把抢过司仪手中的话筒!
他站在万众瞩目之下,对着满堂宾客,对着直播镜头,用尽全身力气疯狂地吼道:
“婚礼取消!”
“我他妈爱的,从始至终只有她。”
“只有江卿禾!”
他指向站在化妆间门口冷眼旁观这一切的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我迎着他疯狂的目光,隔着喧嚣的人群,隔着五年的爱恨情仇,缓缓扯出一个冰冷的微笑。
用只有我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地说:
“你看,毁掉一个人珍视的东西,感觉确实不错。”
“这,就是你当年教会我的。”
这时他的发小程浩来到我身旁。
他压低声音对我说:
“江小姐,那场牌局真相不是你想的那样。暮深他……”
话音未落,周暮深已来到我面前。
他单膝跪地,举起一个丝绒戒指盒,里面躺着一枚璀璨的钻戒。
“五年,1826天,我每一天都在后悔。”
他声音颤抖,眼眶通红,“这枚戒指我准备了五年,等的就是今天。”
他抬头凝视着我,一字一句:
“江卿禾,我用自己的全部身家赌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你还愿意吗?”
“周暮深,你的赌局,五年前就结束了。”
说完,我转身离开。
高跟鞋踩过地上头纱,没有回头。
我脱下磨脚的高跟鞋,赤足踩在酒店冰凉的地毯上。
身后没有追来的脚步声。
也好。
这场盛大闹剧,残局留给那个自诩能掌控一切的男人去收拾,再合适不过。
然而,我低估了周暮深的“执着”。
第二天清晨,我拉开百叶窗,就看到他那辆招摇的黑色库里南已守在楼下。
周暮深靠在车边,依旧穿着昨日那身皱巴巴的礼服,脚边散落着一地烟头,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我面无表情地拉上百叶窗。
一整天,他都在那里。
不吵不闹,只是守着,像一座自我惩罚的雕塑。
直到傍晚,结束最后一个客户咨询,他堵在了工作室门口。
“卿禾,”他嗓音沙哑,“我们谈谈。”
“周先生,我们之间,除了劳务合同纠纷,没什么好谈的。”
我试图绕过他,“苏小姐的尾款,记得结一下。”
他抓住我的手臂:“我知道你恨我。你怎么恨我都可以。但是……”
他将一份文件不由分说地塞进我手里。
股权转让协议。
他名下核心科技公司百分之三十的原始股。
价值……
我粗略估算了一下,大概能买下我现在工作的这整栋楼,几十次。
“这是我的诚意。”他眼底翻涌着偏执,“只要你肯给我一个机会,这些都是你的。”
我捏着那几张轻飘飘的纸,忽然笑了。
五年前,他用一个包衡量我的尊严。
五年后,他用亿万资产购买一个机会。
在他眼里,感情永远明码标价。
我慢慢将协议撕成碎片,抬手洒在他面前。
纸屑如雪,落满他昂贵的西装。
“周暮深,你是不是觉得,全世界的东西都能用钱买到?”
他眼底最后的光熄灭了。
“那你要什么?”他逼近一步,“只要你说,我什么都给你!”
这时我的手机响起,是合作方的电话。
我当着他的面接起,语气专业而温和。
他看着我与人谈笑风生,眼神彻底崩裂。
突然,他冲向街角的便利店,拎着一袋芒果回来。
在我挂断电话的瞬间,他撕开果皮,将芒果狠狠塞进嘴里。
汁水顺着他下颌流淌,沾湿了他昂贵的衬衫。
他对芒果严重过敏,我是知道的。
曾经在一起时,我连芒果汁都不敢让他碰一下。
红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他的脖颈,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他却看着我,在窒息的边缘,扯出一个艰难又偏执的笑。
“你不就是要我的命吗……拿去!”
他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眼神却死死锁住我。
“但拿走了……记得把我的骨灰……带在身边……”
“下辈子投胎……我……我好第一个找到你……”
救护车的鸣笛由远及近。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被医护人员七手八脚地抬上担架。
看着他即使在意识模糊的边缘,依旧固执地向我伸出手。
我心里那片冰封五年的海,终于裂开一道细缝。
那里渗出的不是暖流,而是冰冷的悲哀。
看啊,他连赎罪都要用最极端的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