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灯亮了整整七个小时，苏晚在外面的长椅上坐成了雕塑。走廊的瓷砖透着寒气，她却感觉不到冷，只有掌心那道被指甲掐出的血痕在隐隐作痛——那是顾晏辰倒下时，她死死攥着他的衣角，指甲嵌进自己掌心留下的。
“苏小姐。”护士走出来时，口罩外的眼睛带着疲惫的同情，“手术很成功，但子弹离心脏太近，还在危险期，得进ICU观察。”
苏晚站起来时腿麻得差点摔倒，扶住墙壁才稳住身形，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能……能进去看看吗？”
“暂时不能，家属也得等稳定了再说。”护士顿了顿，递过一个沾着血的布偶，“这是顾先生口袋里的，掉出来时还攥在手里。”
那是个褪色的兔子布偶，耳朵缺了一只，正是苏晚小时候丢的那只。她记得最后一次见它，是顾晏辰把它从泥水里捞出来，笨拙地用洗衣液洗了一下午，结果把白色洗成了灰粉色。
“他一直带着？”苏晚把布偶抱在怀里，布料粗糙的表面还残留着体温，眼泪终于决堤。
旁边的苏曼走过来，轻轻按了按她的肩膀：“晚晚，去休息会儿吧，这里有我。”
“妈，”苏晚抬头，眼底血丝密布，“他中枪的位置……是不是和秦曼阿姨一样？”
苏曼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泪水汹涌而出。
ICU的玻璃外，苏晚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顾晏辰，身上插满了管子，心电监护仪的波形缓慢起伏。她伸出手，指尖贴在玻璃上，正好对着他胸口的纱布——那里的位置，和资料里秦曼的致命伤照片重叠在一起，连角度都分毫不差。手机在这时震动，是匿名号码发来的照片：三十年前，秦曼倒在甲板上，胸口的刀伤赫然在目，旁边扔着的，正是这只缺了耳朵的兔子布偶。
“这不是巧合，对不对？”苏晚转身问苏曼，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惧，“是有人在模仿当年的手法……他想让顾晏辰，变成第二个秦曼。”
苏曼浑身一颤，突然抓住苏晚的手腕，指甲掐进她的肉里：“不能查了！晚晚，我们斗不过他们的！你爸当年就是查到这里，才……”话说到一半，她猛地捂住嘴，眼神惊恐地看向四周，像是怕被什么人听到。
“我爸怎么了？”苏晚追问，父亲的失踪一直是家里的禁忌，苏曼总说他是出国做生意，可她在海关系统里查过，根本没有父亲出境的记录。
苏曼甩开她的手，后退两步，摇着头说：“别问了！再查下去，你会像你爸一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时，ICU的门开了，医生匆匆出来，脸色凝重：“顾先生情况突然恶化，心率持续下降！他口袋里还有一个U盘，刚才抢救时掉出来了，你们谁来签收一下？”
U盘里是段加密视频，破解后，画面抖动得厉害，像是偷拍。镜头里，顾晏辰的父亲顾老爷子坐在轮椅上，对着镜头说：“辰辰，别查秦曼的事，那账本是假的，是他们设的局……当年把秦曼推下海的，是……”画面突然被一只手捂住，随即黑屏，只剩下顾老爷子挣扎的闷响。
“假账本？”苏晚看向苏曼，“您早就知道账本是假的？那您让我找布偶里的‘证据’，是故意把我引向灯塔？”
苏曼的脸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瘫坐在椅子上，喃喃道：“我以为……我以为把你引去灯塔，他们会放过你……是我太天真了……”
“他们是谁？”
苏曼闭着眼，泪水从眼角滑落：“是‘船王’……当年垄断整个港口的家族，秦曼的父亲就是被他们逼死的，你爸查到他们洗钱的证据，才被……”
话没说完，走廊尽头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苏晚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清洁工衣服的人正拖着昏迷的护士往消防通道走，那人抬头时，露出了和秦峰一模一样的侧脸——只是眼角多了颗痣。
“秦峰不是被抓了吗？”苏晚浑身冰凉，那个在灯塔被按倒的“秦峰”，根本是假的！
她刚要追上去，手机又收到一条信息，是顾晏辰的特助发来的：“顾总醒过一次，说‘注意苏小姐的项链’。”
苏晚猛地摸向脖子，那条顾晏辰送她的项链，吊坠是个微型硬盘，她一直以为是普通饰品。插进电脑后，屏幕上跳出一段录音，是顾晏辰和一个男人的对话：
“……确保子弹擦过心脏，和秦曼的伤口对齐……”
“为什么一定要模仿？”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苏晚相信，这是宿命，是无法挣脱的轮回……她才会放弃追查……”
录音里的男人声音，和顾老爷子的管家一模一样。
苏晚抬头看向ICU，玻璃后的顾晏辰还在和死神拔河，而那个看似忠心耿耿的管家，此刻正站在病房门口，对着她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手里把玩着一把和当年杀死秦曼同款的折叠刀。
走廊的灯突然全部熄灭，应急灯亮起的瞬间，管家不见了。苏晚摸出手机想报警，却发现屏幕上自动跳出一张照片：她父亲被绑在椅子上，背景是个熟悉的仓库——正是苏曼昨天说“去送文件”的地方。
照片下还有一行字：想救你爸和顾晏辰，就一个人来码头仓库，带上秦曼的日记。
苏晚握紧手里的兔子布偶，布偶肚子里似乎有东西在硌着她——那是她小时候塞进去的录音笔，当时觉得好玩，录了整整一下午她和顾晏辰的嬉闹声。现在想来，秦曼当年会不会也在布偶里藏了东西？
她拉开布偶的缝线，里面果然掉出一个更小的U盘，上面贴着张便利贴，是秦曼清秀的字迹：“如果我出事，让晚晚把这个交给顾伯伯——小心身边最亲近的人。”
身边最亲近的人？苏晚猛地看向站在不远处的苏曼，母亲的眼神躲闪，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屏幕亮着，正和那个管家发消息。
“妈……”苏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苏曼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嘴角勾起一抹和管家如出一辙的诡异笑容：“晚晚，别挣扎了，你和顾晏辰，谁也逃不掉。”
这时，ICU里传来刺耳的警报声，心电监护仪变成了直线。
苏晚看着玻璃后医生护士慌乱的身影，又看了看步步逼近的苏曼，手里紧紧攥着两个U盘——一个藏着父亲的下落，一个藏着秦曼的真相。码头仓库的地址在手机上闪烁，而顾晏辰的生死，或许就在她接下来的选择里。
走廊的风带着消毒水的味道，吹起苏晚耳边的碎发，她突然想起顾晏辰说过的话：“所有巧合，都是精心设计的必然。”
这一次，她要亲手撕碎这宿命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