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爸爸的手按在箱盖上，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勇气，不敢掀开。
妈妈一把推开他，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掀开了沉重的箱盖。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腐臭气味如同实质的冲击波，
猛地从狭小的空间里喷涌而出，迅速弥漫在沉闷的地下车库空气里。
闷热夏日的催化下，气味如同有形质的攻击，狠狠撞向每个人的感官。
离得最近的妈妈首当其冲，
那浓烈的死亡气息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当场呕吐出来。
箱内的景象更是触目惊心。
妈妈所有的动作和表情都凝固了。
她的瞳孔在箱内景象映入眼帘的刹那急剧收缩，
然后猛地放大，
仿佛无法处理视网膜传递来的恐怖信息。
后备箱里，她曾经视若珍宝的女儿，
那个会甜甜笑着喊她“妈妈”的小女孩，
此刻像一只被遗弃的破旧娃娃，蜷缩在狭窄昏暗的后备箱角落里。
身上那件她亲自挑选的、印着小雏菊的漂亮连衣裙，
已被汗水和污物浸染得看不出原色，
紧紧贴在瘦小的身体上，皱巴巴地裹着她。
她的小脸呈现出一种极不自然的青紫色，肿胀变形，嘴唇干裂发白，
眼睛紧紧地闭着，长长的睫毛了无生气地垂落。
原本柔顺的头发一绺绺黏在额头和脸颊，依稀可见挣扎时留下的痛苦痕迹。
“嗬……嗬……”
妈妈的声音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挤出破碎不堪的音节。
下一秒，她双腿一软，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骨头，
“咚”地一声瘫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溅起细微的灰尘。
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后爆发的、撕心裂肺的哀嚎：
“啊——！！！我的孩子！！不——！！！”
这声哭嚎凄厉得划破了地下车库沉闷的空气，
也彻底击碎了爸爸强装镇定的外壳。
他僵立在原地，仿佛化作了一尊石像，面色死灰，
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女儿那具毫无生息的躯体上，大脑一片空白，
只有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阵窒息般的绞痛。
女孩的眼睛紧闭着，长而卷翘的睫毛在毫无生气的脸上投下阴影，
曾经清澈明亮的眸子再也不会睁开，用孺慕的目光看向他们了。
爸爸想动，想上前，
可双脚如同灌了铅，沉重得无法挪动分毫。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他只是……只是想给她应该教训……
为什么她的女儿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一旁的姜老师早已泪流满面，
她不忍地别过头去，肩膀微微耸动。
妈妈伸出颤抖得不成样子的手，想要去触碰我冰冷僵硬的身体，
却在即将碰到的瞬间又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
她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指甲几乎要掐进头皮。
“不可能！我的瑶瑶！怎么会……怎么会在这里面啊！！！”
她猛地扭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爸爸，声音尖利：
“你不是说！你不是说里面有应急拉手吗？！她怎么会打不开？！怎么会！！！”
爸爸被妈妈这声质问惊醒，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扑到后备箱边，
不顾那令人作呕的气味，俯身向内探看。
他的目光在后备箱内侧壁焦急地搜寻着，
那里原本应该有一个鲜艳的、用于紧急开启的拉手装置的位置，
此刻却只剩下一个明显的、被拆除后留下的圆形空洞，以及旁边几个固定用的螺丝孔，
空洞得像一只嘲讽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