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毅心头一震。这两千万钱、百万石粮草，足以支撑数条直道工程，或是完成长城灵渠的修筑，甚至发动一场灭国之战。电光火石间，他忽然明悟——陛下这是要重启北伐匈奴之役！
作为天子近臣，蒙毅深知始皇帝夙愿。自统一六国后，北驱匈奴、南平百越的宏图就因国库空虚而搁置。如今赢长青肃清内患所得巨资，正可解燃眉之急。
蒙毅眼中精光闪烁。难怪陛下对公子种种作为默许至此——以铁血手段肃清六国余孽，既稳固朝纲，又将豪强财富转化为军备，这一石二鸟之策，至少为大秦赢得十年光阴！
若真能借此平定匈奴、收服百越，届时百万徭役可解，民间怨声亦将消散。想到此处，蒙毅不禁对那位看似暴戾的公子生出新的考量。
蒙毅心中震撼不已。
为了给始皇帝陛下争取时间，稳固大秦江山，公子长青竟不惜牺牲自己的名声，甚至甘愿放弃唾手可得的储君之位！
这般魄力，令蒙毅由衷叹服。
“蒙卿也察觉到了？”嬴政嘴角微扬，眼中浮现一抹自豪，“朕此生最大的成就，除了一统六国、开创千古伟业之外，便是有了长青这个孩子！”
“大秦的未来能走多远，全看他的成长了！”
蒙毅闻言，瞳孔微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原来，那个困扰朝野多时的储君人选，陛下早已有了决断！
只是……这条路，未免太过艰难。
——
云梦泽深处，晨雾缭绕的湖心岛上。
项梁手持密信，眉头紧锁。
“这赢长青，当真不可小觑！”
“短短数日，周边各郡的六国遗族几乎被清扫殆尽，我们多年积蓄的钱粮物资也尽数落入暴秦之手！”
“如今旧楚之地，人人闻赢长青而胆寒，连昔日故交都与项氏断绝往来。”
“若再这样下去，起事大业，恐怕难上加难……”
“眼下唯一的希望，便是张良提出的刺杀嬴政之计。”
“只要嬴政一死，仅凭残暴嗜杀的赢长青，绝无能力维系大秦疆土，届时天下必将重回我等手中！”
“甚至因魏豹等人之死，将来逐鹿中原的对手还能少几个！”
“可嬴政……真有那么好杀吗？”
项梁沉思良久，仍难以下定决心。
就在这时，远处演武场传来震天喝彩。
他抬眼望去，只见年仅十余岁的项羽赤膊上阵，正与一头千斤重的公牛角力！
那狂暴的公牛，竟被项羽的神力逼得节节败退，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对啊！我虽不及父亲，但还有羽儿！”
“以羽儿的天赋，不出数年，必成举世无双的神将！”
“况且羽儿年少，熬也能熬死嬴政！”
“到那时，这天下，终将归于大楚，归于我项氏！”
项梁目光灼灼，重新燃起斗志。
——
下邳县，古朴石桥。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面露困惑。
“短短数月，世道竟变化至此！”
“沂水一带的旧楚后裔销声匿迹，连泗水项氏都踪迹全无。”
“徐福等人虽不成器，却也传承了我道家教义，如今竟全数死于非命……”
“这一切，竟都与一个突然冒出的赢长青有关？”
“此人杀戮如此之重，难道不怕触怒天意？”
“不行，老夫必须亲自会一会这赢长青，探明他的心思。”
“绝不能让他继续屠戮下去！”
老者沉吟片刻，终于下定决心，迈步向北而行。
——
会稽郡，吴县。
一匹快马飞驰至府邸门前，骑士兴奋叩门。
“公子殿下回来了！”
“快开门！”
“公子可还安好？可有受伤？”
薄姬正倚在大厅窗边出神，忽闻门外传来熟悉的马蹄声，那双秋水般的眸子立刻亮了起来。
自从赢长青出征后，整个府邸都显得空落落的。此刻听到动静，她提起裙角快步奔向大门， 髻上的珠钗都微微晃动。
“夫人放心，公子平安无事！”侍卫满脸喜色地禀报，”这次在沛县大获全胜，光是缴获的物资就装了百余辆马车。公子正在归来的队伍中，转眼就到。”
薄姬双手合十，轻声呢喃：”殿下还是这般雷厉风行…可妾身就爱他这般模样。”她仰头望着天际，虔诚地祈祷：”若有什么灾祸，请都降在妾身身上，千万要保佑殿下平安。”
忽然身后传来爽朗的笑声：”谁敢动本公子的薄姬？”赢长青翻身下马，恰好听见她的低语，不禁莞尔。这个单纯的小女人，总是让他心生怜爱。
“殿下！”薄姬转身时眼角已泛起泪光，却又绽开甜笑：”有您在，哪有人敢欺负妾身呢？”
赢长青伸手轻抚她消瘦的脸颊：”傻丫头，怎么憔悴了？下次再这样，本公子可要罚你了。”说着便将人打横抱起，惊得薄姬羞红了脸，却掩不住心底涌动的甜蜜。
这时马车帘幕微动，吕雉款款而下。看着眼前浓情蜜意的场景，她不由攥紧了衣袖。这些日子她鞍前马后为赢长青打理事务，却始终得不到半分温存。此刻见他对薄姬如此宠爱，心中既酸涩又不甘。
“这位是…”薄姬注意到这位气质不凡的女子，以为是新入府的姐妹。
“吕氏族长之女，来戴罪立功的。”赢长青漫不经心道，”夫人若喜欢，留着使唤便是。”
薄姬连忙摇头：”吕妹妹一看就是聪慧之人，定能成为殿下的左膀右臂。”她向吕雉盈盈施礼：”日后还请妹妹多照拂殿下。”
吕雉勉强维持着端庄仪态还礼，心里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这个看似柔弱的薄姬，竟能在赢长青心中占据如此重要的位置。
赢长青无奈地摊了摊手
“姐姐误会了！
“吕雉不过是个戴罪之人，怎敢受姐姐这般大礼！”
吕雉慌忙回礼，显得手足无措。
无论她多么聪慧，终究是个未出阁的女子，遇到这样的误会，顿时不知如何应对。
心里更是将赢长青骂了个遍。
“现在或许不是，将来可说不准呢！”
“姐姐当年，和妹妹现在的处境也很相似呢！”
薄姬抿嘴轻笑，显然不信这番说辞。
当初她被强行带走时，不也是起初对殿下满怀怨恨，后来不也心甘情愿成了殿下的人？
眼前这位妹妹虽性格直爽了些，但容貌出众，又有殿下赏识的才华，怎么可能逃得出殿下的掌心？
在薄姬的热情招待下，
吕雉迷迷糊糊就被带进了内室。
赢长青不由得耸了耸肩。
怎么感觉事情发展和自己预想的不太一样？
这小薄姬，未免也太贤惠过头了吧。
就在这时，一名护卫匆匆赶来禀报：
“殿下，咸阳城急报，陛下谕令公子即刻回京！”
数日后，咸阳城，皇宫。
“陛下已等候多时了。”
“殿下总算回来了。”
赢长青风尘仆仆地从火焰驹上跃下，看到早已在此等候的章邯。
“章将军可知父皇此次急召我回京，所为何事？”
赢长青随口问道。
“具体事宜，等殿下见过陛下自然知晓！”
章邯脸上露出羡慕之色。
“是吗？”
赢长青随手将马鞭递给一旁的校尉，跟随章邯来到御书房，只见嬴政正站在地图前沉思。
“回来了！”
“这次离开咸阳，收获如何？”
嬴政挥了挥手示意赢长青入座，开口问道。
“尚可，敢冒头的六国余孽已被儿臣清理了大半，剩下的短期内必定不敢轻举妄动。”
“至于张良、项梁等可能威胁大秦之人，儿臣也已布下天罗地网，只待收网时机。”
赢长青接过侍从递来的热茶，一饮而尽。
“效果不错，但动静也不小。”
嬴政指了指御案右侧堆积如山的奏折：
“看看这些，都是弹劾你残暴嗜杀的奏章！”
“每日早朝都快变成对你的声讨大会了。”
嬴政板着脸，摆出严父训诫的姿态。
“才这么点？比儿臣预想的少多了。”
“看来儿臣的措施已初见成效。”
“从这点来说，父皇该嘉奖儿臣才是。”
赢长青不以为意道。
“是吗？”
嬴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这些朝臣表面冠冕堂皇，实则各怀鬼胎。”
“先前闹得沸沸扬扬的分封制复辟，虽有六国余孽和儒家推波助澜，但若无各地官员默许甚至暗中支持，岂能掀起如此风浪？”
“说到底，这些人明知分封制与郡县制利弊，却为了一己私利罔顾大秦利益。”
“这次他们声讨儿臣，不过是因’刑不上大夫’的传统被打破，让他们兔死狐悲罢了。”
“敢上奏折弹劾的人这么少，正说明儿臣的凶名让群臣忌惮。”
“只要能达到目的，儿臣不在乎他人如何评价。”
“有时候，手段狠厉些反而更有效果！”
“自从当众处决会稽郡守郡尉后，旧楚官吏再无人敢与六国余孽暗中往来。”
“这般成效，岂是怀柔政策能做到的？”
赢长香淡然一笑。
“你这孩子，总能为自己的做法找到理由！”
“可知朕急召你回咸阳所为何事？”
见赢长香神色坚定，嬴政不再深究，转而问道。
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得出谁真心为大秦着想，又怎会真的责怪赢长香。
“原本尚不确定，但殿中地图给了儿臣答案。”
“父皇是想对匈奴用兵，彻底解决这千年边患吧？”
赢长香含笑回应。
“不错。早在统一六国前，朕就命王翦等将领筹划征讨匈奴之策。”
“蒙恬三次出击颇有成效，收复河套，将战线推至草原边缘。”
“但后续征战因不谙草原地形、将士水土不服等故，皆未达预期。”
“加之国库空虚，粮草不继，北伐只得暂缓。”
“如今你查抄的钱粮，足供三十万大军一年之用，正是北伐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