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百草阁的气氛与往日截然不同。当易晓楠走出杂役房时,发现赵虎等人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复杂难明的意味,嫉妒依旧,但更多了几分忌惮和疏离,再无人敢上前随意呼喝。小舞则是一脸兴奋,围着易晓楠叽叽喳喳。
“晓楠哥!听说林大叔今天要正式收你为徒了?是不是真的呀?”
“以后你是不是就能进丹房学习真正的炼丹术了?”
“太好了!看赵虎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们!”
易晓楠心中也有些激动,但更多的是沉静。他拍了拍小舞的肩膀,低声道:“小舞,此事尚未定论,莫要声张。无论结果如何,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
正说着,林远山从前堂走了过来,神色严肃。他目光扫过院中众人,最后落在易晓楠身上,朗声道:“易晓楠,随我去见阁主。”
“是,林大叔。”易晓楠恭敬应道,跟随着林远山,在众人各色的目光中,走向百草阁后院深处那座平时很少开启的正厅。
百草阁的阁主是一位看起来五十岁左右、面容清瘦、眼神透着精明的筑基中期修士,姓吴。他端坐在主位上,听完林远山的禀报,目光如电般打量着站在下方的易晓楠。
“哦?墨家客卿凭证?赐予此子?”吴阁主手指轻轻敲着扶手,语气听不出喜怒,“远山,你确定要正式收他为徒,传授丹道?须知,丹道一途,艰深晦涩,非大毅力、大机缘者不可成。此子灵根资质……似乎寻常了些。”他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很明显,不看好易晓楠的潜力。
林远山躬身道:“回阁主,晓楠虽灵根平平,但于药性感知一道,确有罕见天赋。前日墨家之事,若非他洞察先机,我百草阁恐有麻烦。此子心性沉稳,肯钻研,是可造之材。属下恳请阁主准许,让他脱离杂役,随我专心学习丹道基础,或能为我百草阁增添一份助力。”
吴阁主沉吟片刻,目光在易晓楠和那块放在托盘上的墨家客卿令牌之间逡巡。墨家的面子,他不能不给。而且,若此子真有些古怪天赋,培养起来对百草阁也未必是坏事。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便依你吧。”吴阁主最终点了点头,“即日起,易晓楠升为丹房学徒,不再担任杂役。一应待遇,按最低等学徒标准发放。远山,你要好生教导,莫要辜负了墨长老的看重。”
“多谢阁主成全!”林远山和易晓楠同时行礼。
手续办妥,回到丹房,林远山的神情才放松下来,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指着丹炉前的一个蒲团,对易晓楠道:“晓楠,今日起,你便正式随我学习丹道。虽然你我已名义上是师徒,但丹道传承,重师承,更重悟性。我且问你,你可知,何为丹?”
易晓楠深吸一口气,在蒲团上端正坐好,认真答道:“回大叔,典籍有云:丹者,乃聚草木金石之精华,以水火淬炼,调和阴阳,逆夺造化之物。可助修行,可疗伤患,可增寿元。”
这是最正统的回答。林远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得不错,但这是‘果’,而非‘因’。在你看来,炼丹之初,最重何事?”
易晓楠回想起自己这些时日的感悟,以及《本源丹诀》中那种玄之又玄的意念,谨慎地回答道:“晚辈愚见,炼丹之初,或许……最重‘理解’与‘沟通’?”
“哦?”林远山眼中闪过一丝异彩,“详细说说。”
“晚辈觉得,”易晓楠组织着语言,尽量不触及令牌的秘密,“药材并非死物,各有其性,如火之烈,如水之柔,如木之生,如金之坚,如土之厚。炼丹,或许不是强行将它们糅合在一起,而是……理解它们的本性,找到它们之间能够相互接纳、相辅相成的那个点,引导它们自然融合。就像……就像人与人相处,贵在知心。”
林远山听得怔住了,半晌,才长叹一声:“好一个‘贵在知心’!晓楠,你这份悟性,远超常人!这已近乎‘道’了!看来,墨长老说你于药性有灵性,绝非虚言!”他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郑重之色,“既如此,我便传你《百草阁基础丹诀》前篇,以及最基础的‘控火诀’与‘凝丹手印’。你需勤加练习,尤其是控火,乃是丹道根基,万不可懈怠!”
“是!弟子谨遵师命!”易晓楠心中激动,俯身拜下。这一拜,虽无繁文缛节,却标志着他人生的崭新开端。
接下来的日子,易晓楠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搬出了杂役通铺,有了自己一间狭小但独立的房间。每日不再需要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而是跟随林远山学习辨认更复杂的药材,理解药性相生相克之理,练习最基础的控火技巧和手印。
他的进步速度,让林远山都时常感到震惊。易晓楠对药性的理解仿佛天生就高人一等,往往能举一反三。控火诀的修炼更是异常顺利,那微弱的灵力在他指尖,竟能展现出超乎寻常的稳定性和细腻的控制力。林远山将其归功于那罕见的“天赋”,却不知这背后是《本源丹诀》对灵力本质理解的潜移默化。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涌动。易晓楠明显感觉到,赵虎看他的眼神越来越阴冷,甚至偶尔能察觉到有陌生的视线在暗中窥探自己。他知道,赵虎绝不会善罢甘休,墨家的客卿凭证,在某些人眼中,或许是护身符,但在另一些人眼中,也可能是催命符。
这一日,林远山对易晓楠说道:“晓楠,你的控火基础已算扎实,明日,我准备教你炼制最基础的‘辟谷丹’。不过,炼制此丹需一味辅药‘黄精粉’,库房存货不多了,品相也一般。你下午若无事,可去后山采些新鲜的黄精回来,年份不拘,重在新鲜。”
易晓楠心中一动,后山?他面上不动声色,恭敬应道:“是,师傅,弟子下午便去。”
走出丹房,易晓楠眼神微凝。他知道,该来的,恐怕要来了。后山那片区域,正是他当初跌落悬崖获得令牌的地方,也是赵虎最容易下手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