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颂眼睛顿时一亮,脸上瞬间绽开一个真心实意的灿烂笑容来。
一旁赵高义见状,顿时恍然,原来这位主子好的竟是这口!
他暗自将这一点牢牢记住。
待赵高义带人退下,棠颂立刻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只饱满的虾饺送入口中,满足地眯起了眼。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今日得宠,便是山珍海味捧到眼前。
明日一旦失势,只怕连口热汤都难喝上。
她得趁着现在这股东风还没歇,把能抓到手的好处抓牢了,才能在这四方红墙里活得稍微舒坦些。
毕竟帝王恩宠如流水,唯有到口的才是真的。
突然,棠颂盯着桌上那碗还冒着热气的牛乳,瞬间没了胃口。
她下意识将手轻轻覆上小腹,心头涌起一阵紧迫。
此刻她最需要的是一碗避子汤。
一个无宠无势的才人,若真有孕,生下的孩子连留在自己身边抚养的资格都没有。
更可怕的是,她可能随时被去母留子,成为这深宫之中又一缕无声消散的亡魂。
且不说怀胎十月要防着多少明枪暗箭。
就算侥幸平安生产,在这吃人的地方,一个卑微皇子或公主真能平安长大成人吗?
宫里莫名其妙小产夭折的孩子还少吗?
就凭慕容胤如今对她这点微薄而短暂的恩宠,根本护不住两条性命。
有时候不让孩子来这世上受苦,也是种善良。
棠颂觉得人生特苦,她可以承担这份痛苦,但她不忍看到自己孩子成长过程受苦。
她突然压低声音,示意听荷附耳过来:“你去太医院开几副风寒安神的方子,悄悄将里头的……”
“主子!”听荷脸色霎时惨白,连指尖都微微发颤。
棠颂却已神色如常地拿起筷子:“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不让孩子来这世上遭罪,或许才是为人母最大的慈悲。”
另一头,慕容胤确实被棠颂的容色所惊艳。
如今在他眼中,这女子不过是个容貌出众,性子大胆,事后又懂得分寸的嫔妃。
他自幼见惯美色,还不至于如那些未经世事的少年般,沉溺于皮相之欢,贪恋一副好容貌。
慕容胤的心思,很快便又被前朝繁杂的政务占据了去。
那点浅淡的兴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泛起几圈涟漪便没了踪影。
而这后宫的日子,当真是无趣得让人发慌。
棠颂懒懒倚在寝殿门边,仰头望着头顶四四方方的天空,长长叹了口气。
从前忙得脚不沾地,如今倒好,睁眼便是等天黑。
除了吃就是睡,竟找不出第三件正经事来做。
真是闲得骨头缝里都要长出草来。
“主子。”
听荷一旁轻声建议:“今日天气好,不如出去走走?”
棠颂无精打采地点点头:“行,总比闷在屋里发霉强。”
她带着听荷漫无目的地在宫苑中走着,不知不觉竟走到了观鱼台。
一池碧水清澈见底,各色硕大的锦鲤拖着绚丽的尾鳍,在水中悠然游弋。
“真漂亮。”棠颂忍不住俯身,低声赞叹。
这些鱼儿虽被困在这一方池塘里,但至少还能自由自在地游动。
比她这个处处受规矩束缚的才人,还要强上几分。
她刚想绕到池塘另一边去看看,却突然瞥见一旁的水榭凉亭里,坐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赵贵人和余美人,都是和她同期入宫的秀女。
棠颂脚步猛地一顿。
赵贵人家世显赫,父亲是朝中重臣,一入宫便直接封了贵人,向来眼高于顶看不起旁人。
余美人则是嘴甜心黑,最擅长搬弄是非,挑拨离间。
这两人凑在一处,准没什么好事。
真是晦气!
棠颂心里暗骂一声,多好的心情都被破坏了。
她当即转身,压低声音对听荷道:“走,我们去别处看看。”
可偏偏就在这时。
“咦?那不是棠才人吗?”余美人那娇滴滴的声音,从凉亭方向传来。
棠颂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缓步上前,规矩地福身行礼:“见过赵贵人,余美人。”
她心里恨不得马上转头就走。
谁叫她只是个小小才人,位份最低,见了谁都得矮上一头行礼问安。
赵贵人并未立刻叫她起身,而是用挑剔的眼光上下打量着棠颂。
之前沈美人和她提过一嘴,选秀那日皇上可是多看了这棠颂一眼。
现在仔细看来,棠颂生的确实标致,眉眼含情,腰肢纤细,这般姿色搁在后宫,可不就是天生的祸水?
余美人手里捏着一枚蜜饯,语气亲热却暗藏刀子:“棠妹妹怎么见了我们就走?莫不是……不待见我们?”
棠颂低着头,淡淡道:“余美人说笑了,妹妹只是见两位姐姐在此雅聚,怕过来打扰了姐姐们的兴致。”
赵贵人这才轻哼一声,用下巴点了点身旁那空着的石凳。
施舍般道:“既然来了,那就坐下一起说说话吧。”
初夏时节,虽不似盛夏那般酷暑难当,但白日的阳光已明显带上了几分威力。
尤其今日这般晴好的天气,日头更是明晃晃地有些灼人。
那石凳不偏不倚,正对着午后最为毒辣的烈日,毫无遮蔽。
炽热的阳光长时间直射,已将灰白的石面晒得有些泛白,肉眼看着都觉热气蒸腾。
若是用手去摸,定然能感到一阵灼手的烫意。
真有人在此刻坐上去,只怕不到片刻,那滚烫的石面就能透过单薄的夏裳,将底下娇嫩的肌肤烫出一片红痕来。
棠颂只瞥了一眼,心里便是一声冷笑。
想用这种小伎俩拿捏她?
她突然抬起手掩唇,剧烈地咳嗽了两声。
身子跟着微微一晃,眼看就要软软倒下,听荷立刻上前一步稳稳扶住了她。
棠颂顺势靠在听荷身上,脚下又是一个虚软的踉跄,指尖在听荷掌心极快地轻掐了一下。
主仆二人默契十足,听荷立刻抬高了声音,满是焦急与心疼:“主子!您手怎么这样凉?”
听荷愈发急切:“定是上次落水留下的病根还未好全!太医千叮万嘱要您静养,万万不可劳累受风,您怎么就是不听话,非要出来走动……”
棠颂适时虚弱咳嗽两声,轻轻摆手道:“不碍事的……只是突然有些头晕,没站稳罢了。”
她转向赵贵人和余美人,勉强扯出一抹歉意的笑:“让两位姐姐见笑了,莫要听这丫头大惊小怪,平白惊扰了姐姐们的雅兴。”
赵贵人听到这话表情微微一变。
想起先前棠颂落水那场风波,竟牵扯出沈美人,也是令人唏嘘。
她与沈美人本是同期入选的秀女,一道被册封为贵人,起点相同。
谁知被棠颂打发出去的婢女死前指认,一口咬定是沈美人指使她将棠颂推入水中。
沈美人自然是喊冤不止,直斥诬陷。
可偏偏死无对证,那指认又说得有鼻子有眼。
这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六宫瞩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