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里面那片死寂与即将爆发的混乱。
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脚步声,只有我自己的心跳,在耳膜里沉稳地敲击。脸上被指甲划到的地方,还在一跳一跳地疼,提醒着我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我没回头,径直朝着电梯走去。
指尖还残留着那条假手链冰凉的触感,还有文件封面硬质的棱角。
五年。
我在国外咬着牙拼命学习、拓展人脉、盯着股市起伏、在无数个深夜研究投资项目的时候,他们在国内,拿着我的钱,挥霍无度,甚至养出了一个敢当众扇我巴掌、污蔑我偷窃的“妹妹”。
真有意思。
电梯门无声滑开,我走进去,按下顶层行政酒廊的按钮。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理清思绪,打几个电话。
镜面的电梯壁映出我的脸,除了那道细微的红痕,神色平静得近乎冷漠。只有我自己知道,胸腔里那股翻涌的、带着铁锈味的怒意,尚未平息。
手机在手里震动起来,是陆司北。
我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没有接。
电梯匀速上升,数字不断跳动。快到顶层时,我直接按了关机键。世界清静了。
行政酒廊这个时间点人不多,我找了个靠窗的隐蔽位置坐下,窗外是城市的璀璨灯火,繁华,却透着一种隔岸观火的疏离。
服务生很快过来,我要了一杯冰水。
水还没送来,一个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就靠近了。不用抬头,我也知道是谁。
“小瓷。”
陆司北站在桌边,气息有些不稳,显然是追出来的。他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焦急,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
“你怎么不接电话?你就这么走了?里面……里面现在已经乱成一团了!”他压低声音,“叔叔阿姨脸色很难看,紫馨哭得几乎晕过去,周曜在发脾气……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那些话,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我端起服务生刚送来的冰水,玻璃杯壁沁出冰凉的水珠,缓解了指尖的灼热。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压下那点翻腾的火气。
然后,我才抬眼看他。
“所以呢?”我问,“我应该站在那里,继续让他们污蔑我偷东西,质疑我被包养,然后为了维持表面和平,忍气吞声,承认我没做过的事,给周紫馨道歉?”
陆司北被我问得一噎,眉头皱得更紧:“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是……但是你也没必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啊!那是一家人!你当着那么多亲戚的面……”
“一家人?”我轻轻打断他,重复着这个在今天显得格外讽刺的词,“陆司北,你告诉我,什么样的一家人,会在女儿离家五年后回来的第一天,就给她准备这样一份‘大礼’?”
我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红痕:“这是家人?”
“他们只是被紫馨误导了!她年纪小,不懂事……”
“二十岁,还小吗?”我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还是说,在你眼里,无论她做什么,都可以用‘年纪小’、‘不懂事’来开脱?而我,活该被误解,被羞辱,被扇巴掌?”
陆司北张了张嘴,一时语塞,脸上掠过一丝狼狈。他深吸一口气,试图缓和语气:“小瓷,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但事情可以私下解决,你突然抛出遗产的事情,把一切都摊开,这让叔叔阿姨他们怎么下得来台?以后还怎么相处?”
我看着他,这个从小一起长大,曾经我以为会是我最坚定盟友的竹马。五年不见,他似乎没什么变,又似乎什么都变了。
他还是那样,永远想着息事宁人,永远觉得退一步海阔天空,却忘了,有时候,退一步,换来的不是海阔天空,而是得寸进尺。
“私下解决?”我扯了扯嘴角,“怎么私下解决?像过去那样,我忍,我让,然后看着他们拿着我的钱,把我当成多余的、可以随意欺辱的外人?”
我放下水杯,身体阿瓷前倾,看着他眼睛深处:“陆司北,你告诉我,如果今天我没有这份遗产傍身,拿不出那份文件,证明我的清白,结果会怎么样?”
“我会被坐实偷窃的罪名,被所有人指指点点,被我哥赶出家门,甚至可能被你们‘劝’着,为了家庭和谐,去向周紫馨低头认错。对吗?”
陆司北避开了我的目光,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回答。
但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我心里那点最后残存的、对他或许还存有一丝公正的期待,也彻底熄灭了。
“看来我猜对了。”我靠回椅背,语气疏离,“所以,别再跟我说什么一家人,什么私下解决。从他们选择无条件相信周紫馨,任由她对我动手的那一刻起,从你选择劝我忍耐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小瓷!”陆司北语气带着恳求,甚至有一丝恼怒,“你一定要把事情搞得这么僵吗?就算……就算钱是你的,可那毕竟是你的父母,你的哥哥!你就不能看在血缘亲情的份上……”
“血缘亲情?”我轻笑一声,带着无尽的嘲弄,“他们刚才,有谁,看在血缘亲情的份上,给过我一丝一毫的信任了吗?”
陆司北彻底说不出话了。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陌生,好像第一次认识我一样。
“好了,”我拿起手包,站起身,“如果你追出来,只是为了替他们当说客,那你可以回去了。告诉他们,游戏规则,从现在起,由我来定。”
我绕过他,准备离开。
“周瓷!”他在身后叫住我,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情绪,“你会后悔的!你这样孤立自己,与所有人为敌,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好处?”我轻轻吐出一口气,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至少,不用再忍着恶心,陪你们演一家亲的戏码了。”
说完,我不再停留,径直走向电梯。
这一次,他没有再跟上来。
电梯下行,直接到了酒店大堂。我走到前台,出示证件,办理了入住手续——一间顶层套房,用我自己的信用卡。
拿到房卡,转身走向专用电梯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酒店旋转门处,周曜正铁青着脸快步走进来,目光在大堂里搜寻着。
看来,里面的混乱,已经蔓延出来了。
我面无表情地刷开专用电梯的门禁,走了进去,将他焦躁的身影彻底隔绝在外。
电梯平稳上升。
手机开机,忽略掉几十个未接来电和一堆信息,我直接拨通了一个越洋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对面传来一个干练沉稳的男声:“周小姐。”
“李律师,”我看着电梯镜面里自己冷静的眉眼,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可以开始了。按照我们之前商定的A计划,立刻执行。”
“好的,周小姐。文件已经准备就绪,明天一早,我们会正式通知周氏集团董事会及各位相关人士。”
“嗯。”我应了一声,“另外,帮我查一个人,周紫馨。我要她进入周家之后,所有大额消费的记录,以及,她亲生父母家庭的详细资料。”
“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