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的工夫,冯熙衍才放下笔,轻轻吹了吹纸面,让墨迹尽数干透。
那张写满虔诚祈愿的信笺被他小心折好。
他起身,走到临时设下的祭台前,将祈愿文恭敬地摆在古镜之前。
几步退开,詹启点燃三柱清香,恭恭敬敬递给他。
冯熙衍与众将各持三炷香,屈膝跪地,三叩首、三上香,将清香稳稳插入香炉。
袅袅青烟升腾而起,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悄然没入古镜之中。
此时,正于古镜前虔心祈拜的冯熙衍等人并不知,远在另一处的白涵韵,忽然嗅到一缕淡淡的香气。
“咦?怎么突然这么香?”
循着若有若无的香味,她四处嗅了嗅,越靠近古镜,香味便越浓。
意识到香味源自那面古镜,白涵韵眯起眼,警惕地问:“你这次又想干嘛?”
她盯了古镜好一会儿,却没发现任何异状。
心生好奇的她,将古镜拿起翻看,嘴里嘀咕:“嗯……没毛病啊,可怎么闻着像是香火味?”
她将镜身正反翻转查看,又伸手去摸那冰凉的镜面——就在指尖触到的一瞬间,一股烟雾猛地涌出,正面扑在她脸上。
“咳!咳咳咳!”
被呛得直咳,她连忙将镜子放下,手忙脚乱地挥手驱散烟雾。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白涵韵一把又将镜子抓起,正要开骂,目光却在触及镜面的一瞬间瞪大——
古镜表面,竟浮现出一群身着古代青铜甲与银甲的男子,正齐齐跪拜,面向她而跪下。
望着他们那庄重肃穆的叩首姿态,白涵韵心中泛起几分古怪,微微歪头,小声嘀咕:“……他们是在给我上香?”
话音刚落,她看到跪在最前方的银甲男子缓缓抬起头。
虽隔着古镜泛黄的青铜色泽,影像略显模糊,但白涵韵依旧看清了那双如剑般凌厉的眉、挺直的鼻梁——可惜人太消瘦,病态的苍白削去了本应有的几分英气。
她盯着他看时,冯熙衍已双拳抱拢,神情庄重开口——
“距大虞国上一次降雨,已有一年有余。”
“烈日灼天,寸土龟裂,江河干涸,草木枯亡,千里无生机。朝廷腐朽,民怨沸腾。”
“我冯氏家主、冯家军大将军、护国一等公——冯熙衍,恳请上天垂怜,庇佑冯家军与西羌百姓。”
“恳赐粮水,救我二万冯家军与西羌城六万百姓于水火之中。愿上天怜悯苍生苦难,我冯家愿立庙奉神,世代供香,守护香火不绝。”
言罢,他与身后将领齐齐行三跪九叩大礼,额头重重触地。
白涵韵凝神望着古镜,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看着那群人虔心叩拜的身影,心底一阵莫名的震动。
数分钟后,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揉了揉眼,又掏掏耳,她满脸狐疑地眨了眨眼:“我刚刚……是幻觉吧?”
可当她再次低头去看,古镜中的那群古甲男子仍静静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抬手摸了摸下巴,缓缓出声:“喂,你们……想让我干嘛?”
话音一落,古镜忽然亮起一抹微光。
紧接着,一只青铜托盘从镜面中显现,上面放着一张整齐折叠的纸笺。
“这又是啥?”白涵韵放下古镜,拿起纸笺查看。
与此同时,范万明在另一端的军帐内忽然惊喜出声:“将军快看!您写的祈文——没了!天收下了您的祈愿!”
此话一出,冯熙衍与众将齐齐望向祭台,果然,盛放祈文的托盘已然消失不见。
詹启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连连叩首:“天佑我军!天佑我军!”
冯熙衍凝视着古镜,冰冷的心头,仿佛有一簇火焰被点燃。
上天……听见了!冯家军与西羌百姓——有救了!
当他与将士满怀期待等待天降恩泽时,白涵韵却低头盯着那张写满她完全看不懂文字的纸,抬眼望向古镜——镜中,那群男人正笑得无比畅快,只是她已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捏着纸笺,白涵韵沉默良久,终于轻声开口:
“……你们,是想让我救你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