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跑到河边,全都撑着大腿气喘吁吁,窦白露也不例外。
“幸好还没跳下去……”
有人听见她的话,心想总算还没丧尽天良,结果听见她喘着大气又补了一句。
“要是、要是跳了,就看不成热闹了!”
“我带你挤前面看去。”戴宪光面不改色心不跳,呼吸比散步过来的还平缓,拉着窦白露的手往人群里面挤。
河岸边上站着一群人,樊有为和宋霞飞夫妇都在,一个满脸焦急、一个痛苦嘶喊。
樊书林从头到脚浑身湿透,站在河中间的一块大石头上,水流湍急,他摇摇晃晃看起来随时都可能掉下去。
“爸妈,我对不起你们,我辜负了国家的栽培,辜负了乡亲们的期待!”
宋霞飞急得哇哇大哭,上气不接下气,樊有为显得冷静很多,只是不停劝说儿子回来。
相比之下,连何曼娇都比他更着急。
“书林哥你别冲动!求你了!我过去扶你回来行不?”
何曼娇往水里走了两步,樊书林立马阻止她前进。
“你站住!再过来我就跳下去!人活一张脸,我宁愿死也不要活着受辱!”
“那你倒是跳啊!”
窦白露清脆的嗓音响起来,那语气比谁都急切,就是急切的方向跟大家伙不太一致。
“你爬过去都多久了还不跳,全村都赶来了,你还要等谁啊?”
“可能在等自然老死吧。”戴宪光的毒舌嘴也没闲着,还抄着双手观察了一下地势,他能轻轻松松到达石头上助推。
“你说得没错,人活一张脸,你今天闹这么大阵仗,要是不死还真说不过去,要不我过去帮你一把?”
河边的众人闻声一看,戴宪光不知什么时候在胸前别了一张手写的“新郎”,窦白露胸前别了一张同样字迹的“新娘”。
樊书林也看见了,脸色铁青,像是受到莫大屈辱,浑身都在颤抖。
“你们、你们竟然真的结婚了……白露!你明明心有所属,为什么不坦坦荡荡告诉我,还任由我公开写文章表白心迹,闹得全县都知道我对你情根深种!”
他看起来愤怒激动到没了理智,实际上又开始倒打一耙,想让人误以为是窦白露虚荣、贪恋他的追求,让人完全忽略了一开始窦白露就不知情,是他自己突然公开表白。
宋霞飞一听儿子这话,眼里充满了对窦白露和戴宪光的恨意。
“你们这对不要脸的狗男女!是不是早就勾搭到一起了?奸夫淫妇害我儿子,我跟你们拼了——”
宋霞飞尖叫着要冲过去,樊有为动作迅速一把将她拽住,神色悲痛地劝阻她不要动手。
“霞飞,我们要讨公道也不该动手,现在把儿子劝回来才是要紧事!这么冷的天,他淌水走过去用了多大的勇气啊!这是存心不想活,我们要好好劝他啊!”
大家看到悲痛隐忍的一家三口,全都炸开了锅,特别是跟樊书林交好的知青和镇上有文化的青年,全都指着窦白露和戴宪光痛斥。
窦白露只嫌弃地扫过他们的脸,也不对骂,继续看向河里的樊书林。
“你到底跳不跳?不跳我们就回去继续吃席,吃完了再过来估计你还站着呢。”
“……你、你怎么……”樊书林捂着胸口,这回不是在装,是真觉得心脏发堵。
他万万没想到窦白露会刀枪不入,那些指责的话竟然伤不到她,这还是正常女人吗?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戴宪光突然冲出人群朝河里跑了过来。
“不跳是吧,老子帮你跳!”
戴宪光的速度快得惊人,全场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一个闪身跳上距离河岸五六米处的一块小石头,脚尖刚落下又是一个助力窜到三米处更小的石头上。
窦白露都傻眼了,“黑娃哥你还是人吗?!”
戴宪光没有回答,听到她的声音反倒像受了鼓舞,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翘了一下,随后又是一个闪身,直接窜到了樊书林所在的大石头上。
“这还用淌水?”
戴宪光看了一眼来时的路,轻轻嗤了一下。
“没用的东西,下去吧你!”
戴宪光一把推在樊书林左肩,噗通一下,人就落进了湍急的水里。
“啊!救命啊!杀人了!”宋霞飞的惨叫声冲破天际。
这回窦白露也急了,“黑娃哥你怎么能当众推他!下杀手也要悄悄弄啊——”
戴宪光不急不慢甩回一句,“让你看个乐啊,急什么,我还能杀人?”
说完脱下身上的棉袄一个猛子扎进河里,没了身影。
河岸上的人全看傻了。
谢大伟跌坐在地上喃喃嘟囔道:“完了完了,这怎么交代,一天就死了俩,怎么能这么冲动……”
苏细妹好心安抚起来,“大伟叔你先别急,黑娃哥水性好,说不定只死樊知青一个呢!”
“……”谢大伟并没有被安慰到。
忽然,人群中有人惊呼出声。
“救上来了!”
谢大伟噌一下蹿起来,大家全都往下游的河岸边奔跑过去。
窦白露和苏细妹手拉着手,也沿着河岸一路往下跑。
远处的吊桥下方,戴宪光站得比雪松还直,身上只穿着一件军绿色的工字背心,双手拎着毛衣正在挤水。
他脚边躺着樊书林,发出一阵轻微的咳水声。
等跑近了,大家才看见戴宪光还一只脚踩在樊书林胸腔上。
“书林!”宋霞飞哭叫着,看到这场景又开始骂骂咧咧,“你放开我儿子!杀人凶手!你推我儿子下水还踩着他羞辱!我跟你拼了!”
戴宪光放开脚,淡定让出空间。“哦,那你自己按压吧,浪费时间呛死了别怪我不救人。”
他刚一松开,咳水的樊书林就没了动静。
宋霞飞扑过去一阵按压,又是拍脸又是尖叫还是没动静。
“怎么办?儿子!你不能死啊!”宋霞飞哭嚎着,抬头看向吊儿郎当的戴宪光,这回也顾不上面子了。“你快救救我儿子!快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