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道刺目的红杠，像烧红的烙铁，在她眼底、在她心上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苏晚晴在地板上坐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四肢冰冷僵硬，窗外的天色也彻底暗沉下来。她没有开灯，任由黑暗将自己吞噬，仿佛这样就能逃避那个让她恐惧的现实。
怀孕了。
她竟然怀了厉司爵的孩子。
这个认知带来的不是丝毫喜悦，而是灭顶的恐慌和无措。这个孩子，是那夜屈辱的见证，是她与厉司爵之间冰冷交易最讽刺的产物。它不该来，更不能来。
她该怎么办？告诉厉司爵？
想到他那双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眸子，想到他可能会露出的厌恶甚至嘲讽的神情，苏晚晴就感到一阵窒息。他绝不会期待这个孩子，这个流着一半“替身”血液的孩子。他甚至可能认为，这是她为了绑住他而耍的心机。
那林薇薇呢？她知道后，又会如何？
苏晚晴不敢想象。那个女人看似柔弱，手段却层出不穷。她绝不会允许有任何意外，来破坏她和厉司爵之间（至少在她看来）可能重续的旧情。
这个孩子，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场灾难。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在她脑海中——打掉它。
趁现在没有人知道，趁一切还来得及，让这个错误悄无声息地消失。这样，她或许还能维持现状，继续扮演那个麻木的、不惹麻烦的“厉太太”，直到三年契约结束，各奔东西。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喘不过气。可是，伴随着这念头的，是另一种更深、更隐秘的刺痛。那是一条与她血脉相连的小生命啊……是她在这冰冷世界上，唯一的、真正的亲人。
就在她内心天人交战，痛苦得几乎要撕裂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停在了她的房门口。
苏晚晴猛地一惊，像受惊的兔子般从地上弹起，手忙脚乱地将地上的验孕棒捡起来，塞进抽屉最深处，又胡乱地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物。
敲门声响起，是佣人的声音：“太太，先生请您下去一趟。”
厉司爵找她？
苏晚晴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怎么会突然找她？难道……他知道了什么？不，不可能，她刚确认，他不可能知道。
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知道了，我马上下去。”
走下楼，她看到厉司爵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穿着西装，而是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少了几分商场的凌厉，却依旧挺拔冷峻。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脸上。他的眼神依旧深邃难辨，但不知是不是错觉，苏晚晴觉得他今天看她的眼神，似乎少了几分之前的绝对冰冷，多了一丝……她看不懂的复杂。
“身体好些了？”他开口，声音在雨声的衬托下，显得不那么刺骨。
苏晚晴微微一怔，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好多了。”她低声回答，垂着眼眸，不敢与他对视，生怕他锐利的目光能看穿她心底巨大的秘密。
“嗯。”厉司爵应了一声，视线从她苍白的脸上移开，重新望向窗外的雨幕，沉默了片刻，才仿佛随意地说道：“后天晚上，陪我去参加一个慈善拍卖晚宴。”
又是这种命令式的通知。苏晚晴心里泛起一丝苦涩，果然，他找她，永远只是为了“厉太太”这个身份需要履行的义务。
“好。”她如同以往一样，顺从地应下。
就在她以为对话已经结束，准备转身上楼时，厉司爵却再次开口，语气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停顿：“那天……在偏厅……”
苏晚晴的心猛地一紧，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他要提那晚的事了吗？是要警告她？还是解释？
然而，厉司爵的话并没有说完，他似乎有些烦躁，最终只是挥了挥手，语气恢复了冷硬：“算了，没事了。你去准备吧，到时候别给我丢脸。”
他终究没有解释，也没有安抚。那未竟的话语，像一根刺，悬在了苏晚晴的心头。
她默默地转身上楼，每一步都感觉无比沉重。
回到客房，她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手下意识地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一个不被期待的生命。
厉司爵刚才那片刻的、近乎温和的询问，像黑暗中偶然划过的一丝微光，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偏偏在她冰冷绝望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漾开了一圈矛盾的涟漪。
她该怎么办？
这个孩子，是留下，还是舍弃？
窗外的雨声淅沥，敲打着玻璃，也敲打着她混乱不堪的心。这个雨夜，因为肚子里这个意外到来的小生命，和厉司爵那昙花一现的微妙态度，变得更加漫长而难熬。
前路一片迷雾，她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进退维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