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觉醒
一股强烈的眩晕感毫无征兆地袭来,林晓下意识地伸手扶住身边冰冷的金属书架,指尖传来的实感勉强锚定了她恍惚的意识。眼前,熟悉的档案馆景象仿佛水波纹般晃动,瞬间被一些快速闪烁、光怪陆离的画面覆盖——温暖的烛光映照着老旧的木质屋顶,欢声笑语充斥耳边,一个穿着蓝色背带裤的毛绒玩具熊被紧紧抱在怀里,还有……年轻了许多、头发尚未花白的陈教授,以及一对笑容温暖、轮廓熟悉却又陌生的男女……
这些影像模糊而短暂,如同浸了水的旧照片,却带着一种尖锐的、不容置疑的熟悉感,狠狠撞进她的脑海。这不像是在观看别人的记忆,反倒像是她自己尘封已久的童年片段被突然粗暴地揭开,只是色彩过于鲜艳,细节也有些微妙的错位。
她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幻觉般的画面已然消退,只留下阵阵心悸和太阳穴的抽痛。自从与陈教授一同发现那本神秘古籍,经历了那次难以用常理解释的“遭遇”后,她的精神世界就开始变得敏感而脆弱,这种突如其来的“既视感”越来越频繁。
“晓晓,你的脸色很不好,又头晕了?”陈教授担忧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老人快步走近,眉头紧锁。
“教授……”林晓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困惑和颤抖,“我刚刚……好像突然记起了一些很久以前的事情,非常模糊……像是我五岁生日的时候?在一个有阁楼的房子里,有生日蛋糕,有很多人……而且,您好像也在场?和我父母一起?”
陈教授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血色褪去少许,眼中翻涌起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深切的追忆,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积压已久的愧疚。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积蓄勇气,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你……你想起来了一些?是啊……那时候,我确实是你们家的常客。你的父母,国栋和南荨,他们……是我曾经最寄予厚望的学生,我们……一起进行过一些非常前沿的探索。”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游移,似乎不愿与林晓对视,声音愈发低沉:“后来……发生了一些谁都不愿看到的事情。他们……在一次与研究相关的意外中……失踪了。我始终觉得,如果当时我能更谨慎一些,或者干脆阻止他们涉足那个过于危险的领域,或许……悲剧就不会发生。我……我愧对他们,更无颜面对你和你的哥哥……所以这些年,我只能……只能尽量远离你们的生活,拜托你们的奶奶照顾你们。你那时年纪小,日子久了,关于我的记忆大概也就慢慢淡了……”
这个解释听起来合乎逻辑,却像蒙着一层薄纱,掩盖了更深层的真相。林晓望着老人脸上深刻的沟壑和眼中无法掩饰的痛苦,想到至今下落不明的父母,心头一阵酸涩,原本到了嘴边的追问又咽了回去。那份失去至亲的痛楚,始终是她心底不敢轻易触碰的伤疤。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到眼前更紧迫的危机上。那种无法言喻的感知再次隐隐浮现,她尝试向陈教授描述这种新奇而令人不安的感觉:“教授,先不说这个了。我最近总有一种……很奇怪的体验。不是通过视觉或者听觉,更像是……一种直觉,能模糊地感受到某种宇宙层面的‘脉搏’或者‘流动’?如果就像那本古籍和我们推测的那样,‘生命之流’的失衡是位面不稳定的根源,那有没有可能……我们不是被动地等待崩溃,而是尝试去……引导这种流动?像治理泛滥的河流一样,为它开辟一条有序的回归通道,而不是任由它在混乱中冲毁一切?”
陈教授震惊地看着她,眼中的愧疚被一种难以置信的、近乎希望的光芒所取代:“引导?你竟然已经开始触及这个层面的感知了?!这……这或许就是‘回响者’潜能苏醒的迹象!如果真的存在引导的可能……那我们所面临的就不再是一场注定毁灭的灾难,而是一次……一次充满风险但或许能迎来新生的重构!但这需要难以想象的控制力和对生命之流本质更深的理解……”
第二节:战火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仿佛就在耳边响起,灼热的气浪夹杂着尘土和硝烟味扑面而来。十一岁的林晓紧紧攥着哥哥林久远的手,在弥漫的烟雾和混乱的人流中拼命奔跑。奶奶在他们前方,用她那不再挺拔的身躯尽力为孙儿开路,她背上斜挎着一个不大的、用粗布仔细包裹着的方形小箱子,那是陈教授在父母离开时郑重交给奶奶保管的,奶奶从未离身。
距离父母匆匆离家已经三年,战争的阴影无情地吞噬了宁静。他们被迫离开了那个充满回忆的阁楼,加入了逃亡的洪流。林晓的另一只手里,死死抓着一只旧的棕色小熊,这是父母留下的念想。小熊的绒毛已经磨损,但在枪炮声中,它是她唯一的慰藉。
“快!跟着人流!别走散!”奶奶的声音嘶哑却坚定,她不时回头,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但更多的是保护孙儿的决绝。
呼啸而过的战机咆哮着撕开天空,巨大的声响让林晓几乎听不见身旁一个比她还小的男孩哭喊着“妈妈.……妈妈,你在哪里。”林久远看着呆站在原地林晓,松开了他牵着林晓的手,转身给了她一个深深的拥抱。
“不要怕,哥哥一定会保护你的,我会带着你找到爸爸妈妈。”恍惚间时间好像停止,残酷的现实中似乎多了些温情。
“砰!!!”一颗炸弹无情地落在了林晓和林久远身旁,同时疯狂吐着火舌的机枪,搭载在战机上。随之而来的是子弹扬起的阵阵尘埃。
“晓晓!!久远!!”奶奶发出了与之瘦弱身体不相匹配的哀嚎。随后失去理智地冲向了还未消散的烟雾中。
万幸的是,爆炸和子弹都未命中拥抱在一起的林晓和林久远,似乎幸运女神怜悯了他们。可是刚才身旁的小男孩如今却已只剩下一只残缺的手臂。
他们没有时间为死去的孩子哀悼。只是庆幸着,感觉自己逃过一劫,之后便加快了逃离了步伐。
然而,灾难在一个废弃的城镇广场边缘降临。他们与一小股正在劫掠的侵略士兵迎面撞上!那些士兵眼神残忍,看到老弱妇孺,反而露出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一个士兵狞笑着冲向林晓,目标似乎是她怀里的小熊或者只是单纯的暴虐。奶奶尖叫一声,毫不犹豫地扑过去,用身体挡在林晓面前,同时下意识地用手护住了背上的小箱子。“别碰我的孩子!”
士兵被激怒了,骂骂咧咧地举起枪托,说着林晓听不懂的语言,狠狠砸在奶奶的肩背处!老人一声痛呼,瘦弱的身躯踉跄着向前扑倒。在倒地的瞬间,粗布包裹的小箱子从她背上甩脱,掉落在满是碎石尘土的地上。
“奶奶!”林晓和林久远凄厉地哭喊着。
奶奶趴在地上,剧痛让她蜷缩起来,却仍奋力抬头,望向孙儿们的眼神充满了无尽的慈爱和焦急,她嘴角溢血,艰难地吐出微弱的字句:“跑……快跑……箱子……”
另一个士兵不耐烦地举起了枪,对准了无法动弹的老人。那一刻,林晓看到了世界上最冰冷的眼神和最绝望的温柔。枪声响起。
“不——!”林久远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猛地拉起完全僵住的林晓,拼命冲向旁边的断壁残垣。在极度恐慌和悲伤中,他们只顾着逃离那片杀戮之地,根本无暇顾及他们深爱的奶奶和那个掉落在地、象征着父母和陈教授重要嘱托的小箱子。他们静静地躺在尘土中,很快就被混乱的脚步和后续的爆炸所淹没。
不知跑了多久,两人才瘫倒在一处残垣下。林晓浑身发抖,眼泪止不住地流,巨大的悲伤和恐惧几乎要将她吞噬。奶奶死了,箱子也丢了,未来一片黑暗。
“晓晓,别怕,”林久远的声音也在颤抖,但他用力抹了一把脸,把妹妹紧紧搂在怀里,用自己单薄却坚定的身躯温暖着她,“还有哥哥在。奶奶希望我们活下去,我们一定要活下去!”他虽然只比林晓大几岁,此刻却强迫自己成为妹妹的支柱。他从口袋里摸出半块被压扁的干粮,塞到林晓手里,“吃点东西,我们得找个更安全的地方。”
哥哥的坚强和乐观,像一道微弱却顽强的光,刺破了林晓心中的绝望浓雾。她看着哥哥故作镇定的脸,用力点了点头,哽咽着咬了一口干粮。就在这时,那个穿着素雅的年轻女子出现了,她默默地提供了帮助,然后消失。她的出现如同一个短暂的奇迹,而哥哥的存在,则是林晓在废墟中继续前行的持续勇气来源。
第三节:野心
冰冷的金属房间内,弥漫着仪器低沉的嗡鸣。倪克斯立于巨大的观测屏前,屏幕上正是第六位面的林晓与陈教授交谈的场景。画面稳定,却透着一股隐秘的窥伺感。
倪克斯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优雅滑动,调取着数据。“感知阈值波动明显……目标个体的‘共鸣’敏感性正在被激活。”她的声音平稳得像机器的合成音,不带丝毫情感。她的目光扫过控制台旁的一个旧物——一只颜色暗淡、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毛绒小熊。这只小熊并非她的私人物品,而是她通过多次位面跳跃才锁定并获取的“样本”之一,与某个关键个体有着强烈的共鸣联系。她看待它的眼神,如同一个科学家审视着至关重要的实验材料,冷静地评估着它作为催化剂或坐标锚点的潜力。
她切换屏幕,复杂多维的能量结构图呈现,代表位面屏障的光膜上裂纹蔓延。“有序引导?徒劳的缓和。根基已然腐朽,唯有彻底的湮灭,才能净化所有悖逆,回归绝对之‘无’。继而,从本源中重塑完美秩序。”
她的研究已能有限度干涉位面壁垒,甚至曾潜入生命能量汇聚的“中间界”。那磅礴的力量让她追求的并非敬畏,而是掌控。
“原始的能量潮汐,低效的循环……是资源的浪费。”她心底的狂热被完美冰封,“它应被导向终极的湮灭,成为新纪元的奠基。”
然而,彻底击穿屏障仍需更关键的力量。她的目光再次锁定屏幕上的林晓,以及那只作为“样本”的小熊。
“同源异化的‘回声’……当特定的‘频率’被收集、共振……或可撕裂一切桎梏……”她的指尖在一个标记着危险符号的虚拟接口上空悬停。
影像中,第六位面的林晓莫名打了个寒颤,疑惑地环顾四周。那道跨越位面的冰冷注视,已悄然落定。倪克斯的嘴角微微勾起,那是对即将到来的“收集”过程的预期。
(第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