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四章：信号延迟
林澄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抱着那幅画回到宿舍的。
整个过程像一场失重状态下的梦游。周遭的一切声音、景象都变得模糊不清，只有怀中牛皮纸包裹的画作，以其沉甸甸的实物感，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她将它小心翼翼地靠在书桌旁的墙边，没有立刻拆开再看，只是隔着牛皮纸怔怔地望着。仿佛那里面封存着一头名为“真实情感”的巨兽，一旦释放，就会将她现有的世界彻底吞噬、重构。
沈薇薇哼着歌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林澄这副魂不守舍、对着一个牛皮纸包裹发呆的样子。
“哟，收到情书了？这么大一卷？”沈薇薇打趣道，凑近一看，凭借着她对材质的天生敏感，立刻改口，“不对，这包装……是画？江学长送的？”
林澄像是被惊醒，猛地回神，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我的天！快打开看看！”沈薇薇瞬间兴奋起来，比当事人还激动。
在林澄近乎僵硬的默许下，沈薇薇小心地拆开了包装。当那幅《未命名肖像》完全展露在宿舍明亮的灯光下时，沈薇薇倒吸了一口凉气，瞬间安静了。
几秒钟后，她发出一声压抑的、充满羡慕的惊叹：“卧槽……”
她看看画，又看看林澄，眼神在两者之间来回逡巡，最终定格在林澄脸上，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林小澄，我以我阅遍无数言情小说和偶像剧的资深经验告诉你——这、不、是、普、通、的、画！”
“这简直是……”沈薇薇寻找着合适的词汇，“一封用色彩和光影写就的、最顶级的告白书！”
“告白？”林澄喃喃重复，心脏像是被这个词烫了一下。
“不然呢？”沈薇薇指着画中林澄的眼睛，“你看看他把你画成了什么样子！你在他眼里，是站在星空中心的人！是能点亮他整个宇宙的光源！这要不是喜欢到了骨子里，哪个画家会画出这样的作品？这比一万句‘我喜欢你’都有分量！”
【信号输入：闺蜜解读。内容：告白。强度：极高。】
【核心系统：持续紊乱。处理状态：延迟。】
沈薇薇的话像一道强光，瞬间照亮了林澄内心那片因过度震撼而陷入停滞的混沌区域。那些被她忽略的、无法理解的信号，此刻被一一串联起来。
从他轻易答应“合作”，到他提出“当模特”的条件；从他敏锐地洞察她的分析意图，到他在速写本里写下那些晦涩却温柔的句子；从他邀请她观星，到他说“感受色彩的温度”，再到这幅倾注了如此浓烈情感的肖像……
这一切，早已超出了“研究对象”或“普通朋友”的范畴。
原来，那些她以为需要复杂解码的“混沌信号”，其核心编码，自始至终都如此简单，只有一个词——喜欢。
而她，却因为固执地依赖着错误的理论框架和落后的解码器，直到这最强的信号以如此具象化的形式直接砸向她，才迟迟地、延迟地……接收到了这早已充斥在她周围空间的情感电磁波。
巨大的懊恼和后知后觉的羞赧，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她之前所有的数据分析、模型构建，在此刻看来，都像是一个蹩脚的笑话。
“可是……”林澄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沈薇薇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目光灼灼，“当然是给出回应啊！他递出了这么重磅的‘信号’，你总不能一直当个信号黑洞吧？”
回应？如何回应？用数据图表分析自己接收到信号后的情感波动吗？不，当然不。
林澄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幅画上。画中的自己，眼神纯粹，勇敢地仰望着星空。那份由他捕捉并赋予的“生动”，此刻仿佛也注入了她的体内。
她忽然想起江述清洗画笔时，那流畅而富有力量感的手部线条；想起他谈论星空时，眼底那份纯粹的向往；想起他每一次看似随意，却总能精准击中她内心的话语。
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气，伴随着清晰起来的心意，在她胸腔里滋生、膨胀。
她明白了。混沌无需预测，感受无需定义。她所要做的，仅仅是遵从内心最真实的渴望。
【延迟信号已接收。】
【核心指令更新：靠近他。回应他。】
林澄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点开了与江述的对话框。指尖在屏幕上方悬停片刻，然后坚定地落下。
“画，我收到了。”
“谢谢。”
“还有……明天画室见。”
她发送了出去。没有复杂的解释，没有数据的佐证，只是最简单、也最直接的……她的回应。
信号已发出。这一次，没有延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