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在余丰的记忆里,那晚的维业,是真正的天之骄子,是聚光灯下无需刻意便自成焦点的存在。
他穿着一身剪裁极致合体的深灰色暗纹西装,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颀长,气质清贵逼人。
他没有打领带,领口微微敞开,恰到好处地缓和了商务精英的严肃,增添了几分年轻掌舵者的随性与自信。
他的面容与维安有几分相似,同样英俊得令人侧目,但气质却截然不同。
维安是带着艺术家的敏感与不羁,而维业的英俊则更显沉稳、端方,眉宇间蕴藏着睿智与从容,鼻梁上偶尔架着的金丝边眼镜,更添了几分禁欲般的斯文与深邃。
路维业周旋于宾客之间,无论是面对集团元老、业界巨头,还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合作伙伴,他都能游刃有余地交谈。
言谈间,他思维敏捷,见解独到,偶尔引经据典,却丝毫不显卖弄,反而让人觉得恰到好处,如沐春风。
他的笑容温和而富有感染力,但那双锐利的眼眸深处,却始终保持着冷静的判断与一丝不容小觑的凌冽气场,让人明白他的温和绝非软弱,而是强大实力包裹下的修养。
余丰记得自己当时就站在不远处,看着维业从容不迫地掌控着全场节奏,心中满是钦佩与感叹。
这就是路维业,一个仿佛天生就该站在顶峰的男人。
他完美地继承了父辈的商业基因,却又青出于蓝,拥有更开阔的国际视野和更沉稳老练的手腕。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众星捧月、未来可期的年轻总裁,在忙碌的间隙,却会特意找到自己这个发小。
不是谈论商业宏图,而是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于“八卦”的轻松笑意,指着露台方向,低声谈论着他那个“不省心”的弟弟和那个小姑娘:
“瞧见没?
那个安安静静、穿着淡紫色裙子的小姑娘,就是维安那臭小子的心上人。
你别看维安那小子平时好像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其实在感情上就是个怂货!
暗恋人家多少年了,愣是憋着不张口,就知道变着法地惹人家生气,吸引人家注意力,幼稚得要命!”
那一刻,维业身上那层“完美继承人”的光环稍稍褪去,流露出的,是一个关心弟弟的、有着烟火气的兄长模样。
也正是这种反差,让余丰对那个夜晚,对露台边的那个淡紫色身影,记忆尤为深刻。
可如今……
余丰的目光扫过后视镜里路维安冰冷紧绷的侧脸,又快速掠过唐语笙茫然的面容,心底只剩下一声沉重的、无声的叹息。
昔日的意气风发,如今的沉寂病榻;
彼时的情愫暗涌,此刻的冰封隔阂……
命运开的玩笑,未免太过残酷了些。
车子无声地滑入夜色更深处,仿佛要将那些鲜活的过往,彻底埋葬在这座繁华都市的流光溢彩之中。
***
库里南最终平稳地驶入原京市寸土寸金的顶豪区域
——“尚玺台”。
车辆通过森严的门禁,绕过精心设计的景观园林,停在一栋现代风格与东方韵味结合、气势恢宏的独栋别墅前。
车刚停稳,早已等候在门口的佣人团队便训练有素地行动起来。
车内,夏华辉拿起平板电脑,划动着日程,低声提醒:
“路总,明天上午九点,与星辉平台的战略合作会议,十点半……”
路维安闭着眼,直接打断,声音不容置疑:
“明天的会议让余丰去。
他全权代表我。”
余丰从副驾转过头:“维安,这……”
路维安睁开眼,目光扫过一旁竖着耳朵、眼神乱瞟的唐语笙,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决定:
“你搞得定。
我明天上午要带某人去医院,做个全面的脑部检查。”
他特意在“全面”和“脑部”上加了微不可察的重音。
唐语笙:“……”
余丰见状,看了唐语笙一眼,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唐语笙无语的自己推开车门跳下车。
夜风带着庭院里植物的清新气息拂来,她抬头望去,被眼前的豪宅规模微微震慑了一下。
好家伙……这哪是家,这是城堡吧?
路维安你现在是真·霸总本总了?
车灯尚未熄灭,早已候在门廊下的两名身着统一制服的男佣便已快步上前。
其中一人动作精准地拉开后座车门,另一人则恭敬地立于一侧,微微躬身。
路维安俯身下车。
他颀长挺拔的身影在夜色与门厅灯光的交织下显得愈发冷峻,剪裁完美的西装没有一丝褶皱。
余丰和夏华辉也迅速从车前绕行至他面前,做最后的道别。
“维安,”
余丰的语气带着一如既往的沉稳与关切,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车内还有些磨蹭的唐语笙,
“那我们就先走了。
你……和语笙,都好好休息。
明天的事情我会处理好,有任何情况随时联系我。”
夏华辉微微躬身,言辞简洁而恭敬:
“路总,太太,那我们告辞了。
晚安。”
路维安颔首:“嗯。路上小心,早点休息。”
这时,唐语笙也对着余丰和夏华辉的方向含糊地点了点头,小声咕哝了一句:
“……再见。”
余丰对她露出一个鼓励式的温和笑容,夏华辉也再次礼貌地点头致意。
没有再过多寒暄,余丰和夏华辉转身回到了车上。
黑色的库里南缓缓启动,调头,最终驶离了这片灯火璀璨的区域,融入远处的夜色之中。
一位穿着熨帖的深色中式套装、气质沉稳干练、约莫四十岁左右的男子率先迎了上来:
“先生,您回来了。”
随即,他的目光落到唐语笙身上:
“太太,欢迎回家。”
唐语笙看着他的脸,愣了几秒,一个名字脱口而出:“穆、穆叔?穆叔叔?”
眼前这人,分明是以前路家的老管家岑岳的儿子!
她记得他,以前总是跟在老岑管家身后,做事一丝不苟的。
岑岳穆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讶。
太太这语气……怎么透着一种陌生的迟疑?
仿佛不太确定他是谁似的。
他下意识地将探寻的目光投向一旁的路维安,带着一丝请示的意味。
路维安接收到了他的视线,脸色依旧冷峻,言简意赅地替她解释:
“她脑子撞伤了,失忆了。”
唐语笙:“……”
喂!能不能换个好听点的说法!
‘脑子撞伤了’听起来我很蠢的样子!
她内心疯狂吐槽,但面上只能努力维持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她赶紧顺着话头,自己接过解释权,对着岑岳穆露出一个带着点歉然和无奈的笑容,语气也放软了些:
“穆叔,是我不小心头受了点伤,撞到了……
嗯,好多事情都记得不太清楚了,有点迷糊。
您别见怪。”
她指了指自己的额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