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泛出灰白，楚昭扶着小满的胳膊，在废墟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她腿软得几乎拖在地上，左眼那抹机械蓝光也暗了大半，像快断电的灯笼。可她没吭声，咬着嘴唇一瘸一拐地跟。
“你还能撑住？”楚昭低声问，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小满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挤出一句：“大哥哥……我不累。”
楚昭没再说话。他知道她在硬撑。昨夜那一场逃亡耗尽了她本就不多的力气，而他现在连一口干净水都给不了。
两人一路避开主道，专挑坍塌的墙角和废弃沟渠穿行。太阳彻底升起时，终于摸到了城南贫民窟的边缘。这里比赛博佛寺更破，到处是用铁皮、烂木板搭起的窝棚，空气中飘着馊饭味和尿臊气。几个乞丐蜷在墙根下打盹，衣衫褴褛得露着骨头。
楚昭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还算完整的布料，皱了皱眉。
“得换身行头。”他说着，从怀里掏出小满昨晚塞给他的那块破布，“还有……脸上得弄点痕迹。”
小满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默默从地上抓了把黑灰，递给他。
楚昭接过，往脸上一抹，又撕开外袍一角，缠住右腿，故意把脚歪成跛态。他活动了几下身子，走路立刻变得一瘸一拐，连背都佝偻了几分。最后，他顺手拿火堆余烬在颧骨处轻轻燎了一下，皮肤微微焦黄，留下一道不显眼却真实的烫痕。
小满睁大了眼，机械义眼微闪，像是在重新扫描他。
“像了。”她轻声说。
楚昭咧嘴一笑，露出一口不算整齐的牙：“在这儿，越惨越安全。”
他拄着一根捡来的断木棍，晃晃悠悠混进乞丐堆里，蹲在角落不动声色地观察。这些人大多麻木，眼神空洞，偶尔有巡逻队经过，便齐刷刷低下头，生怕惹祸上身。
不到半个时辰，动静就来了。
一队家丁模样的人开路，中间簇拥着个锦衣少年，骑着一头金属驮兽，趾高气扬地进了贫民区。那少年手里拿着一把金丝折扇，一边摇一边笑：“今日谁吃我碗里的土，赏铜钱十枚！”
人群骚动起来。
“钱少保又来耍人了。”
“倒霉催的，谁信他的话，吃了土能活命才怪。”
但还是有几个饿极了的老乞丐颤巍巍上前。家丁立刻端出几碗黑泥，里面掺着细碎的银灰色粉末，在阳光下泛着诡异光泽。
楚昭瞳孔一缩——那是星矿粉尘。微量就能让人神经紊乱，长期接触会全身溃烂。
一个老乞丐刚吞下一口，喉咙立刻呛咳，脸色发青，倒地抽搐。家丁们哈哈大笑，钱少保更是拍手叫好：“这才第一口，就这么带劲？再来！谁接着吃？”
没人敢动。
楚昭却突然站起来，拄着棍子一瘸一拐往前走。
“我……我想试试。”他声音颤抖，像是怕得不行。
周围乞丐看他一眼，有人小声骂：“傻子，找死啊？”
钱少保瞥他一眼，嗤笑：“哟，这瘸腿的也想尝鲜？滚远点，别脏了我的土。”
楚昭不退，反而往前蹭了一步：“少爷……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给口吃的就行……”
钱少保乐了，对身边人说：“听见没？这废物还挺懂事。来，给他一碗，让他当众吃了，算我今天行善积德。”
家丁捧来一碗掺粉的黑泥，故意摔在他脚边。
楚昭弯腰去捡，手一抖，碗翻了，泥撒了一地。他慌忙去抓，结果整个人扑倒在地，脸上蹭了满是脏土。
哄笑声炸开。
“哈哈哈，蠢货！连碗都端不住！”
钱少保笑得前仰后合：“废物就是废物，还想吃我的赏？滚——”
话音未落，楚昭忽然抬头，右手悄悄在掌心一划。
一道无形气旋悄然成型，轻得像呼吸，却带着某种奇异的牵引力。他指尖一弹，那团混着星矿粉尘的黑泥竟猛地腾空而起，直奔钱少保面门！
“噗！”
泥团正中嘴鼻，粉尘瞬间呛入口腔。
“咳咳咳——！！”钱少保猛地跳起来，疯狂拍打脸上的泥，呛得眼泪直流，喉咙发出破风箱般的嘶鸣。他体内灵力紊乱，星矿毒素顺着呼吸道直冲肺腑，整张脸迅速涨成紫红色。
“怎么回事？！”家丁乱作一团。
“少保中毒了！快送医！”
现场炸锅。围观百姓惊恐后退，窃窃私语：
“天罚？刚才那瘸子碰都没碰土……”
“邪门！肯定是得罪了什么脏东西！”
楚昭早已缩回角落，低头缩肩，抱着破碗瑟瑟发抖，活脱脱一副被吓破胆的模样。
钱少保被人七手八脚抬走前，隔着人群狠狠瞪了他一眼。那一眼，带着恨意，也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忌惮。
人群渐渐散去，乞丐们看楚昭的眼神变了。不再是嫌弃，而是多了几分敬畏。
“那土……真是他自己飞过去的？”
“我看他是有古怪……不过，能治治钱家那帮狗，也算替咱们出口气。”
楚昭没回应，只是默默坐在原地，手指轻轻摩挲着墨玉扳指。他知道，这一出戏，够他在底层站稳脚跟了。
太阳西斜，暮色渐沉。
他正准备找个破庙过夜，忽然感觉有人靠近。
回头一看，是小满。她脸色苍白，走路都打晃，却还是坚持走到他面前，把手里的破碗接过去，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只旧水囊，轻轻放进碗里。
水囊很旧，皮革皲裂，缝线处还打着补丁。但她放得很认真，像是交付什么重要之物。
“大哥哥……这个能修好吗？”她抬头看着他，机械义眼微弱闪烁，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楚昭看着她，没说话，只缓缓点了点头。
小满嘴角动了动，像是想笑，却没力气，转身扶着墙慢慢走开。
楚昭拿起水囊，入手微沉。他打开盖子闻了闻，是清水，没什么特别。可就在他指尖触到内壁时，忽然察觉一丝异样——那皮革深处，似乎有极细的纹路，像是刻上去的符文，隐隐与他体内刚激活的功德之力产生共鸣。
他不动声色地收好水囊，拄着棍子走向不远处一座塌了半边的破庙。
夜里子时，意识中蓝光一闪。
【当前地点：黑铁王朝南城区贫民窟，签到成功！获得“功德无量”心法残篇×1】
楚昭盘坐在残垣上，闭目调息。新得的心法自动浮现，字句朴素却蕴含玄机：“善念为引，正气成旋，不争而胜，不怒而威。”
他睁开眼，望向庙外夜色。
远处，贫民窟的灯火零星如萤，近处，破碗静静摆在脚边，那只旧水囊躺在其中，内壁符文忽明忽暗，像一颗沉睡的心脏，轻轻搏动了一下。
风穿过断墙，吹动水囊一角，皮革裂缝中，一道细如发丝的金线悄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