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禹腾的身体僵住了。
怀里女孩的梦呓，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钻进他的耳朵里。
哥哥？
这个称呼，让他原本有些纷乱的思绪瞬间清空。
薛寒薇的身世，他从系统那里得到的资料里，并没有提到任何亲人。
她是因为一场诡异的疾病，被父母遗弃在医院，最后在绝望中死去的。
这个“哥哥”，又是谁？
他低头，看着在自己怀中睡得安详的女孩。
她均匀地呼吸着，浓郁的阴气随着她的呼吸，在两人之间平稳地流转。
刚才那种暴戾，渴望，警惕的情绪，全都消失不见。
此刻的她，只是一个抱着心爱玩偶入睡的孩子。
费禹腾抬起的手，终究还是轻轻落在了她的背上，安抚性地拍了拍。
他小心翼翼地将薛寒薇抱起，动作轻柔地把她放回了那张冰冷的病床上。
替她盖好薄被，费禹腾在床边站了片刻。
【叮咚！薛寒薇深度睡眠中，心情值持续小幅上涨。】
【温度值+1，当前温度值：21】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
费禹腾没有回应，只是转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病房，轻轻带上了门。
走廊里空无一人，惨白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
第二天清晨。
当费禹腾来到精神病院大厅时，看到了一道格格不入的身影。
张灵儿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道袍，手持一柄拂尘，正襟危坐在一张塑料椅子上。
她的坐姿很标准，腰背挺得笔直，双目微阖，似乎在吐纳练气。
只是那张严肃的小脸上，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困惑与疲惫。
很显然，这位来自龙虎山的天师，昨晚过得并不算好。
她周围三米之内，空无一人。
那些平日里在大厅里游荡，或坐或站或躺的“病友”们，都有意无意地避开了她所在的区域。
费禹腾走过去，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张灵儿立刻睁开了眼睛，站起身，对着费禹腾微微稽首。
“院长。”
“坐吧，不用这么客气。”
费禹腾摆了摆手。
“在这里，你也是病友，要学会合群。”
张灵儿的脸颊抽动了一下，显然对“病友”这个称呼还不太适应。
她重新坐下，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
“院长，恕我直言。”
“说。”
“这里的‘病人’，阴气郁结，怨念深重，为何……为何对我的清心咒如此抗拒？”
她确实很困惑。
昨天半夜，她察觉到一个鬼魂因为执念而情绪不稳，即将陷入狂乱。
她出于道门弟子的本能，立刻上前，口诵清心神咒，试图安抚对方。
那金色的咒文才刚刚在她指尖亮起。
结果，那个原本只是焦躁的鬼魂，突然发出一声尖叫，连滚带爬地躲进了厕所里，死活不肯出来。
其他的鬼魂，也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然后离她远远的。
这让张灵儿的三观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龙虎山的正统玄法，向来是鬼魅克星，怎么到了这里，反而被嫌弃了？
费禹腾听完，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你给一个快饿死的人念经，你觉得他会感谢你吗？”
张灵儿愣住了。
“饿……饿死？”
“他们是鬼，需要的是阴气，是能让他们安宁的能量。你的清心咒，对他们来说，和烈日暴晒没什么区别，只会让他们魂体受创，你说他们躲不躲你？”
费禹腾解释道。
“可……可书上不是这么说的。超度亡魂，就是要涤荡其身，化解怨气，送入轮回……”
张灵儿的声音越来越小。
她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常识”，在这里似乎完全行不通。
费禹腾笑了笑，站起身。
“理论是理论，实践是实践。书是死的，鬼是活的。”
“跟我来，让你见识一下我们青藤精神病院的特色疗法。”
说着，他朝厨房走去。
张灵儿满心不解，但还是立刻跟了上去。
只见费禹腾从一个巨大的冰柜里，搬出了一口同样巨大的汤锅。
锅里是半凝固的，呈现出墨黑色的汤汁，表面还飘着一些看不出名堂的药材。
他将汤锅架在特制的炉灶上，点火。
很快，一股难以形容的奇特香气，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那不是食物的香味，而是一种……让灵魂都感到舒畅的奇异气息。
张灵儿只是闻了一下，就感觉自己体内的法力都变得活泼了几分。
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是什么东西？
而比她反应更剧烈的，是大厅里的那些鬼魂。
原本对她避之不及的“病友”们，在闻到这股香气的瞬间，全都骚动了起来。
他们一个个从各个角落里冒了出来，双眼放光地盯着厨房的方向。
甚至连昨天那个被张灵儿吓到自闭的鬼魂，也从厕所里探出了半个脑袋，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吞咽声。
费禹腾将一口大勺和一个小本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然后拍了拍手。
“开饭了，老规矩，排队。”
他的话音刚落。
鬼魂们瞬间就排成了一条长长的队伍，从厨房门口一直延伸到大厅中央。
队伍井然有序，没有一个插队的。
排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古代书生服的鬼魂。
他对着费禹腾，用一种咏叹调般的腔调，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想我张秀才，十年寒窗，只因秋闱路上，贪恋那翠香楼头牌的一次回眸，便耽误了宿头，冻死在了风雪里……”
他一边说，一边捶胸顿足，悔不当初。
费禹腾在本子上刷刷记下几个字：【贪恋女色，冻死路边】。
然后，他舀了一勺漆黑的汤汁，倒进一个搪瓷碗里，递了过去。
“喝吧，下辈子注意点。”
那张秀才接过碗，激动得双手颤抖。
他将碗凑到嘴边，一饮而尽。
轰！
一股柔和的阴气从他身上散开。
他脸上那种郁结的悔恨与不甘，瞬间被一种极致的幸福感所取代。
他闭着眼，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整个灵体都变得通透了许多。
“好汤！好汤啊！”
他对着费禹腾深深一躬，然后心满意足地飘到一边，找了个角落坐下，开始回味那无上的美味。
队伍继续前进。
第二个鬼魂是个大妈，她声泪俱下地控诉着自己是如何因为跳广场舞占了年轻人的篮球场，被一个篮球砸中后脑勺，一口气没上来就过去了。
费禹腾面无表情地记录：【广场舞斗殴，意外身亡】。
然后递过去一碗汤。
大妈喝完，同样一脸幸福，嘴里念叨着：“值了，这汤比那块场地值钱多了……”
张灵儿站在一旁，已经完全看傻了。
她看到了什么？
一群鬼魂，在排队用自己的悲惨故事，换取一碗黑乎乎的汤？
而且喝完之后，他们身上的怨气确实在减弱，但灵体却变得更加凝实，状态也前所未有的好。
这哪里是超度！
这分明是在……喂养！
可为什么，这种喂养的方式，却让他们获得了超度都无法带来的安宁与满足？
她的世界观，正在一寸寸地崩塌。
这和她在龙虎山学到的一切，都背道而驰。
眼看着一锅汤即将见底，鬼魂们也都心满意足地散去。
张灵儿终于忍不住了。
她走到费禹腾面前，看着他脚边那口只剩下一点汤底的锅，喉咙动了动。
她的理智告诉她，这是鬼吃的东西，活人不能碰。
但她的本能，她的身体，她体内的每一丝法力，都在疯狂地叫嚣着，渴望着。
“院长……”
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能……尝一小口吗？”
问出这句话，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一个正道天师，竟然要讨要鬼魂的口粮。
这要是传回龙虎山，她师父能把她的腿打断。
费禹腾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你确定？这东西阴气很重，活人喝了，不确定会发生什么。”
他说的也是实话。
【孟婆靓汤】，原材料是【忘川水】和【彼岸花】，专门用来洗涤灵魂，补充阴气的。
给活人喝，他也是头一遭。
“我……”
张灵儿很纠结。
但那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渴望，最终还是战胜了她的理智。
她咬了咬牙，重重地点头。
“我确定！我的修为已至瓶颈，或许……需要一些非常规的手段来突破。”
她为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行吧。”
费禹腾耸耸肩，从锅底刮出最后一点汤汁，大概只有一小汤匙的量，倒进一个干净的碗里递给她。
“就这么点，多了没有了。”
张灵儿郑重地接过碗，那神态，仿佛接过的不是一碗汤，而是什么绝世珍宝。
她深吸一口气，将碗递到唇边，闭上眼睛，轻轻抿了一小口。
汤汁入口，冰凉，却又带着一股奇异的温润。
下一秒。
轰隆！
一股无法想象的，精纯到极致的能量，在她的体内猛然炸开。
那不是阴气，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本源的灵魂能量。
这股能量顺着她的经脉，疯狂地涌入她的丹田气海。
她停滞了整整三年的修为瓶颈，那道坚不可摧的壁垒，在这股能量的冲刷下，瞬间出现了一丝裂痕。
松动了！
真的松动了！
张灵儿猛地睁开双眼，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狂喜。
她呆呆地看着手中的空碗，又抬头看向费禹腾。
她终于明白，这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鬼魂口粮”。
这是用外界修行者闻所未闻，梦寐以求的至宝熬制成的神药！
而这种神药，在这个精神病院里，竟然只是用来给鬼魂们当日常餐饮的！
这个姓费的院长……他到底是什么人？！
【叮咚！张灵儿三观重塑完成！】
【忠诚度+20！当前关系：虔诚的追随者。】
【备注：对于一个求道者而言，没有什么比‘道’本身，更具有吸引力了。院长，你现在就是她的道。】
就在费禹腾看着张灵儿那一脸被雷劈过的表情，感觉有些好笑时。
一阵刺耳的，与以往完全不同的警报声，骤然响彻了整个精神病院。
嘀——嘀——嘀——！
那不是外部入侵的尖锐鸣叫，而是一种沉闷而急促的内部警告。
费禹腾神色一凛，立刻调出系统面板。
只见屏幕上，代表着【阴气汇聚阵】的区域，正闪烁着危险的红色光芒。
一行血红的大字，在屏幕中央不断跳动。
【严重警告：阵法核心出现未知能量紊乱！非外部入侵！】
【能量异常源头锁定：一号心愿任务执行单位——‘红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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