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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一声怒喝,从宴会厅大门处传来,如平地惊雷。
宾客们纷纷回头。
只见一个身影逆光走入,身后跟着数十名黑衣保镖,气势惊人。
「是谢氏的谢晋文?」
「天啊,顶级豪门谢氏的总裁!他怎么会来?」
「不是说谢氏的大本营一直在英国吗?」
在一片惊呼声中,谢晋文不耐烦地一挥手,他身后的保镖们立刻行动起来。
冲上礼台,将那两个试图拉我的保镖粗暴地推开。
他们推着我的轮椅,穿过错愕的人群,来到谢晋文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我,眉头紧皱:「还好,我还以为我唯一的表妹死了呢。」
温时严慌忙跑下台,想来拉我,却被谢晋文的一个眼神逼停。
他焦急地看着我,语气里满是困惑和恐惧:
「初婉,这是怎么一个情况啊?」
谢晋文轻蔑地冷笑一声,伸手将他推开半米远。
「和你有什么关系,出轨成性的狗男人。」
他的话毫不留情,像一把淬了毒的刀。
「我表妹不知道,你以为我也不知道你?」
「三年前,我表妹因为你在手术室里抢救,你在做什么?」
「你在和那个害了她的凶手,在车里翻云覆雨。」
「你对不起她对你的好,也对不起我姑姑当年对你的救命之恩。」
说完,他不再看温时严一眼,转身推着我的轮椅向外走。
「宋总!宋总!」
温时严想追,却被身后的阮薇死死拉住。
记者们瞬间反应过来,蜂拥而上,将温时严和阮薇围得水泄不通。
「温影帝!请问刚才宋总说的是真的吗?三年前夏小姐重伤时您真的在和阮小姐在一起吗?」
「温影帝,听说您原本的新娘是夏初婉小姐,请问您身边的阮小姐是您出轨的对象吗?」
「阮小姐,请问您就是当年伤害夏小姐的凶手吗?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温时严脸色惨白,他捂着耳朵,崩溃地大叫:
「滚开!都给我滚开!」
当天的热搜,被这场未完成的婚礼彻底引爆。
第一条是#温时严婚内出轨#。
第二条是#温时严与施暴者结婚#。
以前,我作为他的金牌经纪人,会第一时间启动所有公关预案。
为他保驾护航,将一切负面压到最低。
如今没了我,什么乱七八糟的黑料都沉渣泛起。
有狗仔爆出他和阮薇在国外同居的照片。
有剧组人员匿名控诉他耍大牌,甚至有人翻出了当年他腿伤事件的疑点。
墙倒众人推。
无数品牌方的电话直接打到了温时严那里,质问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习惯了被我保护得滴水不漏。
连处理粉丝留言都要我教的温时严,哪里应对得了这种场面。
他崩溃地摔烂了手机,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谁也不见。
5.
谢晋文把我带回了他的私人别墅。
我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陌生的花园,心里空荡荡的。
一夜之间,我好像什么都有了,又好像什么都失去了。
我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我妈留给我的房子,还在温时严手里。」
「你能不能帮我要回来?」
谢晋文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我一眼。
「我姑姑的东西,我自然会一分不少地给你拿回来,用得着你操心?」
他将一杯威士忌推到我面前。
「我倒是怕你好了伤疤忘了疼。」
「那个男人再说几句软话,你就又心软了。」
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我的喉咙和胃,可我却觉得痛快。
「我又不是贱人。」
「被人绿成这样,还眼巴巴地贴上去。」
「呵,你可说不准。」
谢晋文撇撇嘴,毫不留情地揭我的老底。
「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恋爱脑,忘了?」
「当初外公让你回谢家继承姑姑的股份,你怎么说的?你说你只想陪着温时严。」
「为了他,你连耶鲁大学的保送都直接拒了!」
我尴尬地抿着嘴,无言以对。
我从高中起就喜欢温时严。
他是万众瞩目的王子,而我只是台下不起眼的观众。
他彼时眼里只有那个隔壁中专,打起架来不要命的太妹,阮薇。
如果不是阮薇打断了他的腿,毁了他的舞蹈生涯。
或许我这份漫长的暗恋,永远都不会有说出口的机会。
我以为是我的痴情感动了他。
现在才明白,我不过是他在人生低谷时,抓住的一块浮木。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份所谓的爱情,最后竟会间接连累我母亲的性命。
也正是因为母亲的离世,我才知道。
原来我一直以为平凡普通的妈妈,竟然是京市顶级豪门谢家唯一的千金。
她当年为爱下嫁给我那个烂赌的父亲,与家里断绝关系,至死没有再联系过。
外公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爱屋及乌。
对我这个唯一的外孙女偏爱到了极点。
这些年,我拼尽全力,才把温时严从一个龙套捧成影帝。
外公看我辛苦,在背后悄悄托人给不少资源的。
我用外公的心疼,和自己这一身再也养不回来的伤病,换来了温时严的星光璀璨。
如今却被温时严抛弃。
真是天大的笑话。
第二天,谢晋文陪我回了母亲留下的那栋老房子。
那是我长大的地方,院子里有母亲亲手种下的蔷薇。
可现在,院门大开,院子里的蔷薇花早就枯死。
里面到处都是脏兮兮的流浪狗。
墙角堆满了垃圾,散发着恶臭。
这已经不是一个家,这是一个垃圾场。
我眼眶瞬间就酸了,心脏疼得我无法呼吸。
我觉得对不起母亲,连她最后一点念想都没能守护好。
「行了,一个破房子,哭什么。」
谢晋文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生硬,却是在安慰我。
「等你办好签证去英国之前,这里我找人给你重新修葺,保证恢复原样。」
「谢谢你,表哥。」
我真心实意地道谢。
「初婉!你为什么要把我的号码拉黑?」
温时严站在门口,脸色憔悴,眼下是浓重的青黑。
他看到我,眼睛一亮,开口却是埋怨。
「你知道我这几天过得有多不好吗?没有你,我什么都处理不好!」
「你就算再生气也不该不理我啊!」
我转动轮椅,冷漠地看着他。
「温时严,我们之间,除了当仇人,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红了眼,一步步向我走来,声音哽咽。
「不是的,初婉,我爱的一直是你!」
「阮薇只是个意外!如果你真的介意……」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天大的决心:
「我可以让她打掉孩子,我们和以前一样好好在一起,好不好?」
「哦?这个时候,怎么不提你对阮薇的承诺了?」
我讥讽地看着他,「还是说,你觉得我又变得更有价值了?」
「谢家的外孙女,这个身份,比阮薇那个废物强多了,是吗?」
「我没有!」
他委屈地反驳,「我已经这么低三下四地求你了,你为什么还要不依不饶?」
「初婉,你变了!」
我看着他无辜的表情,只觉得无比讽刺。
「对,我变了。」
「变得终于看清楚,你到底是个多么虚伪又肮脏的人。」
我的话让他脸上血色全无。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我的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初婉,你别离开我,我求求你……」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阮薇偷走我的钱不知道去哪里了。」
「事业也毁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滚开!」
谢晋文忍无可忍,上前一把将他拉开。
「别在这里演戏,看着恶心!」
温时严被他甩在地上,眼神瞬间变得疯狂。
他突然开始从怀里抽出刀说。
「是不是非要我死你才会心疼我!」
我面无表情。
他见我无动于衷,用力刺下去,抱着肚子痛苦地蜷缩起来。
「痛……好痛……」
一抹刺目的红色,缓缓渗了出来。
我看着那片血迹,眉头紧锁。
我不想他脏了我母亲的家。
我转头,对谢晋文的保镖冷冷地吩咐:
「送他去医院。」
6.
保镖的动作很快,几乎是架着温时严离开的。
那摊血迹在灰扑扑的水泥地上,显得格外刺眼。
我不想再看。
谢晋文安排了专业的清洁公司和施工队。
旧的、脏的、腐烂的东西,都将被清理、被掩埋、被推倒重建。
就像我的人生。
很快,医院的电话打了过来。
护士的声音公事公办:
「请问是温时严的家属吗?」
「他已经确认没有生命危险了,目前因为情绪激动,状况不太稳定……」
我静静听着,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知道了。」
我打断她,「按照正常程序处理,所有费用记在我账上。」
那边顿了顿,似乎有些意外我的冷漠。
「好的。」
挂断电话,我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笔钱。
付清了,我们就两不相欠。
我以为这是结束,却没想到,温时严总有办法把事情推向更疯狂的高潮。
是谢晋文把手机递到我面前的。
「你最好看看这个。」
屏幕里,是温时严的直播间。
他穿着宽大的病号服,站在医院的天台上,风把他的头发吹得凌乱不堪。
他瘦得脱了相,脸色惨白,对着镜头哭得声嘶力竭。
「初婉,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原谅我好不好?你再拉我一次!」
「当初是你把我从地狱里拉回来的,你说过会永远陪着我。」
「十年了,我们的十年感情,难道都是假的吗?」
弹幕疯了一样地滚动。
【时严别激动!有什么话好好说!】
【渣女!把人逼到这个地步!夏初婉你算什么女人!】
【心疼我哥哥,出了这么大的事,女朋友居然不见人影!】
温时严看到粉丝的支持,哭得更厉害了。
他抹着眼泪,开始讲述一个全新的故事。
「我和阮薇的婚礼是假的!她用我们以前的私密照威胁我,我根本不愿意!」
「初婉,求你回心转意,我不能没有你!」
一时间,舆论彻底倒向他。
全网都在喊话,要我滚出来给他一个交代。
没过多久,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
对面是警察,他们告诉我,温时严情绪很不稳定,拒绝任何人的靠近,只要求和我视频通话。
「夏小姐,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劝他下来。」
我听着电话那头的嘈杂,再看看直播里温时严那张伤心欲绝的脸,突然笑了。
他还以为,他能拿捏我一辈子。
「好啊。」
我点开直播软件,申请了连线。
视频接通的那一刻,温时严喜极而泣。
「初婉!你终于肯理我了!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我调整了摄像头,让他清楚地看到了我身后的景象。
阮薇被绑在椅子上,鼻青脸肿,满眼惊恐。
「啪!」
谢晋文一巴掌狠狠扇在他脸上。
「说,」
他语气冰冷,「你和温时严,到底什么时候滚到一起的。」
阮薇吓得浑身一哆嗦,彻底崩溃了。
「我说!我全都说!」
「我和温时严我们从来就没分开过!」
「他腿一好,就偷偷打听我的消息,后来我们就一直背着夏初婉在一起。」
直播间炸了。
弹幕有一瞬间的凝滞,随后是更疯狂的质问和咒骂。
温时严的表情,像是见了鬼。
「你胡说!阮薇你这个疯子!你又想毁了我!」
阮薇却像是豁出去了,她不想再替这个男人背锅。
「我毁了你?温时严,最毒的人是你!」
她转向镜头,声音颤抖,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夏初婉妈妈的死,不是意外!」
「那天阿姨撞见我们两个在私会,她情绪激动,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我们都吓坏了,温时严怕阿姨醒了会把我们的事告诉夏初婉,他说一不做二不休……」
「他让我伪装成黑粉把阿姨捅死,直到咽气他才让我停手。」
在一旁的我忍不住泣不成声。
虽然我前面已经听过,可再听一遍这个过程,我还是痛得无法呼吸。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混着滔天的恨意。
我死死盯着屏幕里那个已经呆住的男人。
「温时严!」
「我妈妈对你那么好!」
「你断了腿,你妈丢下你改嫁去了,是我妈把你接到家里。」
「像亲生儿子一样照顾你,给你熬汤,陪你复健!」
「她给了你最缺的母爱,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
「你怎么下得去手!」
每一句质问,都像一把刀,插进我自己心里。
也彻底击垮了温时严最后的防线。
【卧槽!杀人犯?】
【我的天,这男的好恶毒啊!农夫与蛇!】
【枉我还同情他,快点去死吧!】
【警察叔叔快抓他!这种人就该枪毙!】
温时严看着屏幕上对他的口诛笔伐,整个人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的注意力,完全被这边的视频通话吸引了。
警察从旁边扑了上去。
镜头一阵剧烈的晃动。
等画面稳定下来时,温时严已经被两个警察死死按在地上。
冰冷的手铐,铐住了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双手。
一个警察的声音冷酷地响起:
「温时严,你被逮捕了,因为故意杀人罪。」
他脸上一片灰白。
7.
庭审那天我没去。
谢晋文派的律师,是业内最顶尖的。
那场直播的录屏,成了最直接、最无法辩驳的铁证。
温时严在法庭上彻底疯了。
时而哭喊着说他是冤枉的,时而咒骂阮薇毁了他,又或者,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我。
他说是我,是我这个魔鬼,精心策划了一切,毁了他的人生。
可笑。
他的人生,不是早就被他自己亲手毁掉了吗?
最终的判决结果,是谢晋文发给我的。
两条简洁的短信。
「温时严,故意杀人罪,证据确凿,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阮薇,从犯,判处无期徒刑。」
第二天,我去了郊区的墓园。
天空灰蒙蒙的,飘着细雨,像是也在为这场迟来的正义哀悼。
我穿了一身黑,撑着伞,一步步走到那块熟悉的墓碑前。
照片上,妈妈笑得一如既往的温柔。
我点燃了三炷香,插在香炉里。
青烟袅袅,混着微雨的湿气,模糊了我的视线。
「妈,对不起。」
「我来晚了。」
「我把那个害死你的坏人,送去他该去的地方了。」
我絮絮叨叨,像个迷路的孩子。
我把头抵在冰冷的墓碑上,像是想汲取一点点早已逝去的温暖。
我对着墓碑,郑重地磕了三个头。
额头触及湿冷的地面,我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您放心,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连着您的那一份,好好活。」
从墓园出来的时候,晴天出来了。
而我晴天也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