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林宇过得像踩在薄冰上。白天在公司对着电脑屏幕，指尖敲着键盘，脑子里却总盘旋着小巷里那惊悚的一幕——壮汉瞬间衰老的脸、松弛如枯叶的皮肤、瘫倒时扬起的那阵微尘，还有自己手心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流。
他特意避开了那条回家的小巷，宁愿多绕二十分钟路。新闻里果然报道了那起“猝死案”，记者对着模糊的监控画面分析，说死者可能有严重的基础疾病，加上情绪激动才导致意外。林宇盯着电视屏幕，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还好……还好没被发现。”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出租屋喃喃自语，抓起桌上的水杯猛灌了几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的燥热。
周五晚上，母亲又打来电话，语气里的焦虑比上次更重了些：“小宇，你爸今天又咳得厉害，半夜都没法睡，我给他炖了冰糖雪梨也不管用……”
“妈，要不还是带爸去大医院看看吧？”林宇攥紧手机，指节泛白。
“去啥大医院啊，检查费就得好几百，医生还不是开那些药。”母亲叹了口气，“你别操心了，我明天再带他去社区诊所输点液试试。”
挂了电话，林宇坐在床边，盯着墙纸上斑驳的霉斑发呆。父亲的咳嗽声仿佛就在耳边，一下下敲在他心上。他摸了摸自己的手，那双手能让壮汉瞬间衰老，能让枯萎的钢笔“复活”，那能不能……让父亲舒服一点？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野草般疯长。他翻出钱包，数了数里面的现金，只有三百多块，不够一次全面检查的零头。他打开手机银行，余额更是触目惊心——三位数的数字孤零零地躺在屏幕上。
“必须回去试试。”林宇猛地站起身，翻出周末的车票。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能放弃。
周六清晨，天刚蒙蒙亮，林宇就挤上了回老家的长途汽车。车厢里弥漫着泡面味和汗味，他靠着窗户，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农田，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他不知道该怎么跟父母解释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更不知道那神秘的力量会不会伤到父亲。
三个小时后，汽车停在镇上的路口。林宇拎着给父母买的水果，沿着熟悉的水泥路往家走。刚到巷口，就看见母亲坐在门口择菜，父亲则蜷在竹椅上，背对着他，肩膀随着咳嗽一抽一抽的。
“妈，我回来了。”林宇喊了一声。
母亲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惊喜，随即又红了眼眶：“咋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给你做你爱吃的红烧肉。”
“想你们了就回来看看。”林宇走过去，把水果放在桌上，目光落在父亲身上，“爸，感觉咋样？”
父亲转过身，脸色蜡黄，眼窝深陷，看见林宇，勉强挤出个笑容：“回来啦……没事，老毛病，不碍事。”话没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他佝偻着背，咳得像要把肺都咳出来。
林宇的心揪成了一团。
午饭时，父亲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说胸口闷得慌。母亲给他端来温水，看着他喝完药，又絮絮叨叨地叮嘱了几句，才提着篮子去隔壁张婶家借酱油。
屋里只剩下父子俩。父亲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养神，眉头却拧成个疙瘩，呼吸时胸口起伏得厉害，带着明显的喘息声。
林宇的心跳开始加速。他悄悄走到沙发边，手心沁出冷汗。“爸，我给你按按肩吧，解解乏。”
父亲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林宇的手轻轻搭在父亲的肩膀上，指尖能感受到老人皮肤下突出的骨节和微微的颤抖。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脑子里反复默念：“就一点点，只要能让他舒服点……别伤到他……”
那股熟悉的暖流从丹田升起，顺着手臂流到手心，像温水般渗进父亲的肩膀。他能清晰地“看到”那股能量在父亲体内游走，像细小的溪流，缓缓淌过干涸的河床——那是父亲因为常年咳嗽而受损的气管、因为劳累而僵硬的肩颈、因为衰老而变得滞涩的血液。
暖流所过之处，父亲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些，眉头也慢慢舒展开了。
林宇屏住呼吸，不敢多用一分力。大约半分钟后，他感觉丹田处的暖流少了一小截，便赶紧收回手，手心冰凉。
“嗯……舒服多了。”父亲缓缓睁开眼睛，声音虽然还有些沙哑，却比刚才清亮了些，“小宇你这手艺不错啊，比你妈按得舒服。”
林宇强装镇定地笑了笑：“爸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常回来给你按。”他走到窗边，背对着父亲，心脏还在砰砰狂跳。刚才那半分钟，每一秒都像在走钢丝。
下午，母亲回来了，看见父亲竟然能坐在院子里的小马扎上晒太阳，还跟隔壁大爷下了盘象棋，惊得合不拢嘴：“老林，你今天咋精神这么好？”
父亲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可能是儿子回来，我心情好吧。”
林宇坐在一旁择菜，听着父母的笑声，心里又暖又酸。他偷偷观察父亲，发现他咳嗽的次数少了，说话也有力气了，连脸颊都多了点血色。
“看来……真的有用。”他暗暗松了口气，同时也更加确定，给予寿命确实会消耗自己储存的时间能量。刚才那短短半分钟，他感觉比连续加班三天还累，后背的衣服都被冷汗浸湿了。
傍晚，林宇要回市区了。母亲给他装了满满一蛇皮袋的土特产，红薯、花生、还有自己腌的咸菜，塞得他背包都拉不上拉链。
“在外面别省着，该吃就吃，该穿就穿。”母亲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地叮嘱，“你爸这病我看着好多了，你别老挂着，好好上班。”
父亲站在一旁，没说什么，只是往他口袋里塞了个布包。林宇捏了捏，是硬邦邦的硬币和几张皱巴巴的纸币。
“爸，我有钱。”林宇想把布包塞回去。
“拿着！”父亲的语气不容置疑，“这是我跟你妈攒的，你拿着买点好吃的，别总吃泡面。”
林宇鼻子一酸，没再推辞，把布包紧紧攥在手里。
坐上去市区的汽车，林宇靠在座位上，打开那个布包——里面是二十三块五毛钱，硬币上还沾着点泥土的气息。他把钱小心翼翼地放进钱包，指尖摩挲着那枚最大的一元硬币，突然觉得鼻子更酸了。
他闭上眼睛，开始复盘这两天的经历。抽取寿命能增加能量，给予寿命会消耗能量，这能量不仅能作用在生物身上，还能修复无生命的物体（比如那支钢笔）。能量消耗后会累，但休息一晚似乎能恢复一些……
“还有个问题。”林宇皱起眉头，“这能量到底能储存多少？会不会有上限？”
他试着集中精神去“看”丹田处的那团光晕，比刚觉醒时小了一圈，边缘也有些模糊，像个没气的气球。
“得想办法补充点能量了。”他喃喃自语。总不能一直靠抽取杂草的能量吧？那得薅秃多少草坪才能攒够给父亲调理身体的量？
可他又不敢随便对人动手。抢劫犯那种是罪有应得，但普通人……他过不了心里那关。
“或许……可以找些快死的动植物试试？”林宇想到了小区门口那只总趴在垃圾桶旁的流浪狗，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眼睛也快睁不开了。还有楼下花坛里那几株被暴雨打蔫的月季，叶子都黄了大半。
“就这么办。”他打定主意，既不算伤害生命，又能补充能量，算是个折中的办法。
汽车驶入市区，窗外的霓虹灯次第亮起，比小镇的路灯亮堂百倍，却照不进人心深处的角落。林宇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突然觉得有点陌生。
这个能掌控时间的自己，还能算个普通人吗？这条突然岔开的路，又会通向哪里？
他不知道答案，但握紧了口袋里那个装着零钱的布包。不管未来是什么样，只要能让父母过得好一点，再难的路，他也得走下去。
回到出租屋，林宇累得倒头就睡。梦里，他又站在了那个虚无的空间里，周围漂浮的光点比上次多了些，有的亮得刺眼，有的却黯淡无光。他伸手去碰那些黯淡的光点，指尖刚触碰到，光点就化作暖流钻进他的手心，丹田处的光晕似乎也亮了些。
“原来……是这样补充的。”他在梦里恍然大悟。
第二天一早，林宇被闹钟叫醒，感觉神清气爽，丹田处的光晕虽然没完全恢复，却比昨天饱满了些。
“看来梦境里的感悟是真的。”他兴奋地跳下床，洗漱完毕就直奔小区门口。
那只流浪狗还趴在垃圾桶旁，气息微弱。林宇蹲下身，犹豫了一下，轻轻把手放在它的头上，心里默念：“抽取剩余的寿命，别让它再受苦了。”
一股微弱的暖流从狗身上涌入他的手心，比抽取绿萝时的能量多些，带着点涩涩的感觉。几秒钟后，流浪狗轻轻哼了一声，彻底没了气息，身体却似乎舒展了些，不像之前那样蜷缩着了。
林宇站起身，心里有些复杂，既有点为补充了能量而松口气，又有点莫名的伤感。他找了个纸箱，把流浪狗的尸体小心翼翼地装进去，埋在了小区后面的绿化带里。
“安息吧。”他对着小土堆说了一句，转身走向花坛。
那些打蔫的月季在他的“时间能量”滋养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挺直了腰杆，枯黄的叶子边缘冒出了嫩绿的新芽。林宇看着重新焕发生机的月季，心里稍稍好受了些。
他低头看了看手心，又感受了一下丹田处的光晕，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看来，事情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但他没注意到，在他埋流浪狗的地方，一双眼睛正透过树叶的缝隙盯着他，那是个穿着保洁服的大妈，手里拿着扫帚，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刚才那个年轻人，对着死狗蹲了半天，然后死狗就……不见了？还有那些快死的花，怎么突然就活了？
林宇吹着口哨往公司走，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秘密，已经被人窥见了一角。而这仅仅是个开始，随着他对时间能量的运用越来越熟练，更多的麻烦和机遇，正在不远处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