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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长公主回京后,我才知女学虽立,却仍如风雨中一叶孤舟。
当今新帝与长公主一母同胞,由她亲手扶植上位。
然而随新帝野心渐长,正与长公主博弈夺权,而公主新立女学的举措正如风口浪尖。
朝堂上无人愿在此时公然支持女学,送来就读的世家贵女寥寥无几,学舍空旷。
转机发生在一场皇室操办,旨在展示贵女才艺的后宫春日宴上。
本是切磋风雅之事,却有人存心令女学出丑。
轮到女学学生展示琴艺时,那架名贵的古琴竟铮然弦断!
台下顿时窃窃私语,学生和教习夫子都慌了神,场面眼见就要失控。
长公主面沉如水,我站在她身侧,能感受到她正压抑着怒火。
主事宦官上前一步,宣布道:“女学学子展示作废——”
“且慢!”我一步跨出席位走到场中。
“殿下,诸位娘娘、夫人。”我沉着道:“琴弦虽断,然礼乐之心未绝。女学教导学子,遇事当有应变之智。可否容在下与学生一试?”
得到默许后,我转向那名脸色发白的少女,温声道:“莫慌,去取我的筝来。”
筝很快取来。我让学生坐在筝前,自己立在她身侧,低声道:“还记得我曾教你们的《破阵曲》吗?虽是用筝,取其雄壮节奏即可,我与你合奏。”
那学生定了定神,指尖落下。
筝声铮铮,虽无古琴清越,却自有金戈铁马铿锵之气。
我击节而歌,唱的是一首边塞诗。
一柔一刚,一弦一歌,竟分外契合。
结束后,满场静默后,不知谁先带头,鼓掌声不绝于耳。
几杯酒下肚,公主凤眸微醺,拍着我肩膀笑道:“秋月啊秋月,当日你提刀救本宫,本宫便知你非池中之物。本宫倒是好奇,你本是世家闺秀,何来如此魄力?”
我微怔,看着酒杯中倒映的自己的沉稳眉眼,笑意复杂地摇头。
“往事不堪回首。”
公主却饶有兴致:“本宫倒愿闻其详。”
那年开春,雪化了,日子却未见轻松。
裴湛白日去书塾抄书,傍晚还得帮人扛包卸货。
我则在家中绣帕子补贴家用,换来的钱少得可怜。
县里税吏还时常上门,催缴名目繁多得让人喘不上气。
唯一让我觉得有些盼头的便是院子里一小畦菜地。
我凭着闺中翻过的农书小心伺候,菜苗竟也长势喜人。
可邻家的王婆子却总见不得人好,不仅让鸡鸭钻来随意啃食,还好几次偷我们的菜。
那天下午,被我抓了个正着。
“王婆子,不问自取视为偷!”
她把手一背,三角眼一瞪:“谁偷了?你哪只眼睛看见了?你个踩一脚烂泥里的货色,吃这好菜也不怕折寿!”
我理论不过干脆去抢,她却一把将我推倒在地。
我摔得生疼,她却还在骂着什么“扫把星”、“狐媚子”。
连日以来积压的委屈和愤怒直冲头顶。
我爬起来,什么大家闺秀的体面都顾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