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柳氏商行
酉时的夕阳洒在江南运河上,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一队挂着 “柳” 字旗号的商船缓缓驶过。沈砚与秦九扮作北方来的药材商,站在客船甲板上,望着那队商船 —— 船体宽大,吃水极深,甲板上的护卫个个腰佩弯刀,眼神警惕,绝非普通商行的护卫可比。
“这柳氏商行,倒像个水路霸主。” 秦九压低声音,左肩的伤口虽已结痂,动作仍有些不便,“你看他们的船,明明装的是丝绸茶叶,吃水却比运粮船还深,底下肯定藏了东西。”
沈砚点头,目光落在为首那艘商船的船楼里 —— 隐约能看见一道素衣身影凭栏而立,身姿窈窕,似在观察过往船只。“能在江南漕运站稳脚跟,还掌控这么多隐秘航线,柳家绝不简单。”
客船抵达姑苏码头时,暮色已浓。沈砚与秦九提着药箱,直奔柳氏商行总号 “锦云坊”。坊门高大,朱红漆柱上刻着 “货通南北,利达三江” 的楹联,门口的石狮子嘴里含着铜铃,稍有异动便会发出声响。
“二位可是北方来的药材商?” 门房上前询问,眼神带着审视。
“正是。” 沈砚递上早已备好的名帖,“听闻贵行药材种类齐全,特来求购些珍稀药材。”
门房接过名帖,刚要入内通报,却见坊内走出一道素衣身影。“不必通报了,我来接待二位吧。”
沈砚抬眼,只见来人年约二十,素衣如雪,发间仅插一支碧玉簪,眉目清丽,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她手中提着一盏竹灯,灯光映在她脸上,更显肤色莹白。
“在下柳轻眉,是这家商行的主事。” 女子微微一笑,声音清雅如江南小调,“二位远道而来,一路辛苦。里面请,我已备好了清茶。”
进入正厅,沈砚环顾四周 —— 厅内陈设简洁,墙上挂着几幅水墨山水画,案上摆着文房四宝,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茶香,丝毫不像商贾之地,反倒像文人雅士的书房。
柳轻眉亲自为二人斟茶,动作优雅,手腕平稳得不见一丝晃动。“我柳家在江南行商三十载,向来遵纪守法,只做正当生意,二位若想寻些违禁之物,怕是要失望了。”
沈砚端起茶盏,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轻声道:“柳姑娘说笑了。只是听闻贵行曾运送过一批‘癸未’款的紫芸草,不知是否属实?我家掌柜对这种药材很感兴趣。”
“癸未” 二字刚出口,柳轻眉脸上的笑意微不可察地敛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从容:“公子怕是听岔了。‘癸未’是我商行早年的丝绸编号,并非药材。紫芸草乃朝廷禁物,我柳家怎敢私运?”
秦九坐在一旁,目光落在柳轻眉的袖口 —— 她斟茶时,袖口微微扬起,隐约能闻到一丝墨香中夹杂着的草药味,与之前在靖安侯府密室闻到的紫芸草气味有些相似。
入夜后,姑苏城静了下来,只有运河上的船灯闪烁。秦九换上夜行衣,避开锦云坊的护卫,悄无声息地潜入主库区。库房内堆放着一排排木箱,表面贴着 “丝绸”“茶叶” 的标签,秦九撬开最底层的一个木箱,里面果然另有夹层 —— 铺着油纸的木盒里,装满了干燥的紫芸草,旁边还放着几袋白色的硝石。
他蹲下身,指尖敲击地面,听到一处地砖发出空洞的声响。秦九用匕首撬开地砖,露出一个黑沉沉的洞口,螺旋状的石阶蜿蜒向下,空气中飘来淡淡的火药味。
沿着石阶走到底,便是一间宽敞的地下密室。密室里点着几盏长明灯,光线昏暗,数十口大木箱整齐排列,秦九打开其中一口,里面赫然装着制式长矛与劲弩,箭矢的箭镞泛着寒光,皆是朝廷军用之物。
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漕运图,图上用红线标注着多条隐秘水道,从江南一直延伸到北境,每条水道旁都写着 “隐线” 二字。桌案上放着一封未封的密信,墨迹未干,秦九拿起一看,上面写着:“北线已通,赤狄可汗已收三百万两。静待东风,共举大事。—— 房宿・启”
“房宿……” 秦九刚要将密信揣入怀中,忽觉背后一阵寒意袭来。他猛地转身,只见四名黑衣人从阴影中扑出,他们双目泛着淡淡的青光,动作僵硬却异常迅捷,手中的弯刀直劈而来。
秦九拔刀格挡,刀刃相撞,竟被对方震得手臂发麻。他发现这些人的招式很是诡异 —— 既有大晟宫廷 “鹰爪功” 的凌厉,又有赤狄搏杀术的凶狠,两种武学混杂在一起,招招致命。更可怕的是,其中一人被秦九的刀划中胸口,鲜血直流,却像毫无痛感一般,依旧挥刀猛攻。
“药奴……” 秦九心头一沉,想起苏婉儿说过的被药物改造的死士,他且战且退,渐渐被逼到密室角落,肩头的旧伤因用力过猛,又开始渗血。
就在这时,密室入口突然传来一声轻响,一道火光掷了进来,落在油灯旁。“秦九,走!” 是沈砚的声音。
火折点燃了油灯,火焰迅速蔓延,密室里的木箱开始燃烧。沈砚趁乱冲入,与秦九并肩作战,二人且战且退,秦九紧紧攥着那封密信,一角已被火焰烧得发黑。
他们冲出密室,沿着石阶向上跑,身后的火光越来越大。跑到库房门口时,秦九回头望了一眼 —— 只见柳轻眉站在高阁上,手中握着一枚漆黑的令牌,令牌上刻着 “房宿” 的星纹,她望着火光中的库房,神色冷峻,却没有下令追击。
二人一路奔出锦云坊,在姑苏城外的一座破庙里停下。秦九展开那封残缺的密信,只剩下 “北线已通,静待东风” 八个字。
“柳氏商行就是房宿的据点。” 沈砚看着密信,“三百万两军饷通过漕运隐线送到了赤狄,‘静待东风’应该是他们的下一步计划,或许与朝中政变有关。”
秦九擦拭着刀上的血迹,声音沉重:“那些黑衣人,确实是药奴。他们被紫芸草和寒心蛊改造过,没了痛觉,只知杀戮。柳轻眉袖口的药味,就是证据。”
沈砚沉默片刻,忽然想起苏婉儿曾说过的 “九转还魂术”,能炼药、控脉、改经。他刚要开口,庙外传来一阵马蹄声。一骑快马停在庙门口,骑手翻身下马,递过一封密信:“沈少卿,苏姑娘让我送来的,说事关重大。”
沈砚拆开密信,上面只有几行字:“谢无咎,原名谢九,曾为先帝御药房太监,掌‘九转还魂术’。他…… 就是天机阁的‘心宿’。”
破庙的晨风吹过,烛火摇曳。沈砚握着密信,指尖微微发凉 —— 谢无咎,那个在朝中声名不显,却掌管着御药房的太监,竟是天机阁的核心人物。七宿已现其三,心、房、角,天机阁的网,正在慢慢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