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青峦山的路，像场醒不来的幻梦。
我陷在软得发虚的皮质座椅里，浑身紧绷。车窗外，高楼戳破天际，车流织成光带，噪音裹着尾气扑来 —— 这些都让我本能地想缩起身子，像在山里遇到暴风雪时那样。灰影趴在脚边，爪子无意识地抠着地毯，喉咙里滚着压抑的低吼，琥珀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不断倒退的风景，满是警惕。
“野野，” 苏婉凑过来，声音软得像棉花，“回家就好了，爸妈给你准备了最好的房间，还有好多新衣服，以后再也不用受冻了。” 她伸手想碰我的头发，我偏头躲开，她的手僵在半空，眼底掠过一丝失落。
沈宏远握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看我：“我们找了你十八年，以后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委屈。沈家的一切，以后也有你的一份。” 他语气郑重，像是在承诺什么，但我只觉得陌生 —— 我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狼妈给我肉吃，狼窝很暖和。” 我盯着灰影的耳朵，声音平得没起伏。苏婉的眼圈红了，沈宏远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车队最终停在一栋象牙白的别墅前，铁艺大门缓缓打开，佣人候在两侧。我刚带灰影下车，两个身影就冲了出来。
沈雨薇走在前面，白色公主裙晃得人眼晕，卷发散着香味。她笑着伸手想挽我：“姐姐！你可算回来了！” 眼神却快速扫过我的兽皮袄、狼皮靴，最后落在灰影身上，嫌恶像针一样扎过来，快得让人抓不住。
我侧身避开，她的手僵在半空，笑容淡了几分。
“乡巴佬就是乡巴佬，” 沈子轩跟在后面，双手插兜，下巴抬得老高，“回家还带只野畜生，丢死人了！直接打死剥皮算了！”
“野畜生” 三个字刚落，灰影的耳朵 “唰” 地竖成尖刺，全身肌肉绷紧，喉咙里爆发出凶狠的低吼，獠牙露了出来。它听不懂人话，却能嗅出恶意。
我立刻按住灰影的头，指尖摩挲它的颈毛 —— 这是让它冷静的信号。然后抬眼看向沈子轩，声音冷得像山巅的冰：“它叫灰影，是青峦山狼王。论规矩，它比只会喷粪的东西懂多了。”
沈子轩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指着我 “你你你” 半天，说不出话。沈雨薇眼圈一红，转向赶来的苏婉：“妈！姐姐怎么这么说子轩？他只是担心家里安全……”
苏婉皱着眉，先拍了拍沈雨薇的手背，再转向我：“野野，一路累了，先进屋。灰影是大型动物，让管家安排在后院，别吓到雨薇和子轩。” 她语气温和，眼神却偏向沈雨薇，那是下意识的维护。
我没说话，跟着管家往里走。大理石地面映出人影，水晶灯晃得我眼晕。灰影的爪子踩在地板上，“哒哒” 声格外突兀，它紧贴着我，尾巴绷得笔直。
后院的花园很精致，草坪、泳池、凉亭一应俱全。但尽头，放着个冰冷的铁笼 —— 用来关大型犬的。
“林野小姐，委屈您的伙伴先住这。” 管家的语气恭敬，眼神却隔着一层。
我盯着铁笼，指甲掐进掌心。但我忍了，蹲下身抱住灰影的脖子，用狼语说：“忍一忍，灰影。等我弄清楚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就回青峦山。我保证。”
灰影蹭了蹭我的脸，低低呜咽一声，乖乖走进铁笼。管家锁门时，它透过栏杆看我，眼神里有委屈，更多的是信任。
当晚，我躺在软得睡不着的大床上，窗外霓虹亮得刺眼。山里的夜是黑的，只有星光和狼眼闪烁；这里太亮，静得心慌。
午夜，我像山猫一样溜下床，摸到后院。月光下，灰影没睡，趴在铁笼里，听到动静立刻抬头，尾巴轻轻扫着地面。
我找到管家藏钥匙的地方，撬开笼锁。灰影立刻钻出来，蹭着我的腿，舌头一遍遍舔我的手指，像在撒娇。
“我知道不舒服，” 我摸着它的耳朵，用狼语轻声说，“再忍几天。沈宏远说会补偿我，苏婉说不会让我受委屈，但他们连你都容不下。等我看明白这些人想干什么，我们就回青峦山。那里才是家。”
灰影把头搁在我膝盖上，琥珀色的眼睛在月光下温顺地闪着。我清楚，在这个镀金牢笼里，只有我和它是彼此的依靠。而沈雨薇、沈子轩的獠牙已经露出来了 —— 这场生存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