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包厢里，死寂无声。
那扇昂贵的实木门还未完全合拢，王经理便一路小跑着追了出去，那副恭敬谦卑的姿态，与之前对待张建军时判若两人。
几秒后，王经理又回来了。
他脸上的谄媚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公事公办的漠然。
他环视了一圈包厢里噤若寒蝉的众人，最后将视线定格在刚刚被扶起来的张建军身上。
“叶先生吩咐了。”
王经理的声音不大，却在针落可闻的包厢里炸开。
“今晚这里所有的消费，全部记在张总的账上。”
张建军刚站稳的身子猛地一晃，险些又一次瘫倒在地。
他身边的几个地产老板连忙扶住他，却也个个面色发白。
包厢里的同学们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莉莉下意识地拿起桌上的菜单，那份镶着金边的菜单此刻重若千斤。
她翻开一页，视线落在一行小字上。
“拉菲古堡，98万……”
她的手指一抖，菜单掉在了地上。
另一个男生捡了起来，难以置信地念出声。
“皇家礼炮，三十八年，18万8。”
“路易十三，22万。”
“这……这最便宜的果盘，都要9998？”
一声声报价，让所有同学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
他们这才发觉，自己今晚喝的、吃的，根本不是他们这个阶层能够想象的东西。
王经理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将一张打印出来的账单递到张建军面前。
“张总，请您过目。”
张建军颤抖着手接过那张轻飘飘的纸。
当他看到账单最下方那个数字时，只觉得眼前一黑。
总计：￥8,888,888。
一连串的“8”在他眼前跳动，最后汇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张建军身体一软，彻底昏死了过去。
“爸！”
张扬发出一声惊叫，扑了过去。
包厢里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快！快叫救护车！”
“张总晕倒了！”
几个同学看到场面失控，悄悄地挪动脚步，想要趁乱溜走。
他们刚走到门口，就被两个身穿黑色西装、体格壮硕的保安拦住了去路。
保安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臂，组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人墙。
王经理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
“叶先生没有发话，今天谁也别想离开这里。”
这句话，彻底粉碎了所有人的侥幸。
恐惧，如同潮水般淹没了每一个人。
他们被困住了。
就在这时，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转向了角落里一直没有说话的苏清雪。
莉莉第一个冲了过去，一把抓住苏清雪的手臂，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谄媚与焦急。
“清雪！我的好清雪！”
“你快给叶辰打个电话吧！我们知道错了！”
“你跟他是夫妻啊，你替我们求求情，他肯定会听你的！”
其他同学也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哀求着。
“是啊清雪，我们刚才都是被张扬给蒙蔽了！”
“我们不该嘲笑你和叶辰的，我们都是混蛋！”
“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苏清雪看着这群人。
他们的脸，在华丽的水晶灯下扭曲变形，一张张嘴开开合合，吐出令人作呕的言辞。
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要快。
叶辰离开前说的那句“脏”，再一次狠狠地扎进了她的心脏。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脏”。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从胃里翻涌上来。
她甩开莉莉的手，拿出自己的手机。
屏幕亮起，叶辰的名字静静地躺在通讯录里。
可是，她的手指却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无法按下。
她还有什么资格去拨通这个电话？
……
帝豪酒店门口。
叶辰坐进了一辆外表普通的红旗L5。
车门关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
车内，一位身穿中山装、精神矍铄的老者恭敬地递上了一份文件。
“少主。”
“您名下的‘寰宇国际’刚刚完成了对江城商业中心的整体收购，这家帝豪酒店，只是附带的一项不起眼的资产。”
叶辰没有去看那份文件。
他靠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陈伯，我三年没回家，家里……还好吗？”
被称作陈伯的老者身体微微一顿，轻声叹息。
“老爷和夫人非常想念您。”
“但他们更尊重您的决定。”
叶辰沉默了。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来，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
苏清雪。
他看着那个名字，车内刚刚升起的一点温情瞬间消散。
他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挂断键。
包厢里。
苏清雪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忙音，整个人如坠冰窟。
他挂了。
他甚至不愿听自己说一句话。
还没等她从这阵刺骨的寒意中回过神，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来电显示是“妈妈”。
苏清雪慌忙接通。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母亲李翠花惊慌失措、带着哭腔的尖叫。
“清雪！你快回来啊！”
“家里来了一群人！是来讨债的！”
“他们说再不还钱，就……就要砍我的手啊！”
轰的一声。
苏清雪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发疯似的再次拨打叶辰的电话。
这一次，电话里没有传来忙音。
而是一段冰冷的、不带任何情感的系统提示音。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将您拉黑。”
手机从她颤抖的手中滑落，重重地摔在地上。
世界，在她眼前瞬间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