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野的目光扫过客厅那张不算宽敞的沙发，又看了看苏晚晚那副风一吹就倒的小身板，眉头再次拧起。
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住，平时也没客人在这儿借宿过，因而也就只收拾了一间能住人的卧室。
妈的，难道让这娇气包睡沙发？
这硬邦邦的，一晚上下来还不得浑身散架？到时候腰酸背痛生病了，还不是老子倒霉要照顾她？
真是麻烦！
顾野心里嘀嘀咕咕，脸上表情变幻莫测。
最后，他像是极其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猛地站起身，指着通往二楼的楼梯，粗声粗气地说：“楼上，左边那间卧室，你睡那儿。”
苏晚晚愣了一下，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睡沙发就可以的……”
“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顾野打断她，语气更冲。
“沙发老子要睡，你占着了老子睡哪儿？睡地板吗？”
顾野当然不会说自己是觉得沙发她睡了肯定不舒服，他又找了个自认为很合理的借口：
“那屋里被子枕头都是现成的，省得老子再给你找！赶紧上去！别在这儿碍眼！”
说完，他不容分说地从沙发上抓起一个靠枕和一条薄毯，一副就要在沙发上安营扎寨的架势。
苏晚晚看着顾野这副样子，心里明白他是在用他的方式照顾她。
她不再推辞，站起身，语气里带着满满的诚挚和感激，小声开口：“……那，谢谢你。晚安，顾大哥。”
“嗯。”顾野头也没抬，胡乱应了一声，把毯子抖开。
苏晚晚抱着那两只已经不再发抖、好奇打量新环境的小狗，一步步走上楼梯。
楼梯是铁艺的，雕着极其简单的花纹，但是非常稳固可靠，就像它的主人一样。
二楼也很简洁，只有两个房间。
苏晚晚往左拐，推开左边那间卧室的门。
房间不大，布置得同样简单。
一张黑色的铁艺床，铺着灰色的床单和被褥。
一个衣柜，一张书桌，一把椅子。
干净，整洁，没有任何多余的物品，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属于顾野的清爽皂角味和淡淡的烟草味。
这里是他平时生活的地方。
苏晚晚走到床边，轻轻坐下。床垫比她想象中要柔软一些。
苏晚晚把两只小狗放在床脚，它们很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蜷缩起来。
她躺下身，拉过被子一直盖到下巴，只露出一张小脸。
被子和枕头都散发着强烈的、令人安心的、属于顾野的气息，躺在床上，仿佛被他宽阔的怀抱所包围。
窗外，暴雨依旧未停，但声音似乎变得遥远而模糊，不再具有威胁。
身边是小狗温暖柔软的躯体，身下是干燥舒适的床铺，鼻尖萦绕着他令人心安的味道。
尽管今天经历了如此的惊险和狼狈，尽管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由那个凶巴巴的男人掌控的空间，苏晚晚却奇异地没有感到太多害怕和不安。
反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的安全感。
她轻轻闭上眼睛，听着楼下隐约传来的、顾野调整沙发位置时发出的轻微响动，嘴角微微弯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很快，她便在这种复杂而安心的情绪中，沉沉睡去。
楼下，顾野躺在对于他来说明显短了一截的沙发上，一双长腿只能委屈地蜷着。
他听着楼上彻底没了动静，只有窗外持续的雨声传来，才翻了个身，面对着沙发靠背。
妈的，这破沙发可真他娘的硬。
他低声抱怨了一句，却也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早上，苏晚晚是在窗外街道上熙熙攘攘的嘈杂声中醒来的。
她睁开眼，恍惚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铺，却充满了令人安心的气息。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窗外鸟鸣清脆，昨晚的狂风暴雨仿佛只是一场噩梦。
下楼时，顾野已经不在家了。
沙发上的毯子和枕头叠得歪歪扭扭，随意摞放在一角。
厨房里干净整洁，仿佛没人动用过，只有餐桌上放着一袋包子和一碗用盘子倒扣着、大概已经凉了的豆浆。
旁边压着一张纸条，上面的字迹潦草得像鬼画符，但勉强能认出。
[吃的。老子去工地了。]
苏晚晚拿着那张纸条，心里泛起一丝微妙的暖意。
这个男人……看起来那么大大咧咧，居然还会给她留早饭。
吃了包子，喝了凉豆浆，苏晚晚开始琢磨做点什么。
总不能白吃白住人家的，看着厨房里虽然简单但还算齐全的灶具，苏晚晚决定做一顿丰盛的晚餐感谢他。
打开冰箱门，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盒鸡蛋和两个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土豆。
首先得先去买菜。
可是等回到楼上拿手机时，苏晚晚却尴尬地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能穿出去的衣服。
昨天穿来的那件睡裙沾满了雨水和尘土，还没来得及洗。
顾野给她的那件旧T恤倒是干净，可总不能只穿着一件T恤就出门吧？
衣柜里只有男装，不过即使有女装，苏晚晚也不敢乱碰。
她在房间里踌躇了半天，最后目光落在了顾野扔在床边的一条旧皮带上。
没办法了，苏晚晚小声叹了口气，将T恤的下摆在腰间稍微收紧，然后系上皮带。
宽大的T恤瞬间被收束出了一些腰线，下摆也散开了一些，勉强营造出一种oversize T恤裙的感觉。
虽然依旧很随意，甚至有些怪异，但至少比单穿一件T恤看起来体面多了。
苏晚晚对着房间里唯一一面小镜子照了照，小脸微微发红，但还是硬着头皮，拿着手机出了门。
小镇的早市已经快散了，但还有些摊位。
她尽量低着头，快步走到一个卖蔬菜的摊位前，挑选着晚上需要的食材。
卖菜的大婶好奇地打量了她好几眼，这姑娘脸生，长得白净漂亮，穿着却有些奇怪——
那件灰色的T恤，怎么看怎么眼熟……
“姑娘，新搬来的？”大婶一边称菜，一边笑着搭话。
“啊……嗯，暂时住一段时间。”苏晚晚小声回答，有些紧张。
“哦~~”大婶拉长了语调，眼神在她身上的T恤上又转了一圈，忽然压低声音，带着点暧昧的笑意说：
“这衣服……是顾野的吧？我瞅着见他穿过好几回。”
苏晚晚的脸“唰”地一下全红了，像是被点着了火。
她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大婶见她这副羞窘的模样，心里更是跟明镜似的了，了然地笑了笑。
毕竟面前站着的是个小姑娘，大婶倒也没像那些工友一样起哄。
她只是把装好的菜递给苏晚晚，笑眯眯地说：“好了，姑娘。顾野那小伙子人不错，就是脾气躁了点，但心眼实在。”
苏晚晚胡乱地点着头，几乎是抢过蔬菜，把钱塞过去，连找零都差点忘了拿。
她低着头落荒而逃，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
一路跑回顾野家，关上门，苏晚晚的心脏还在砰砰狂跳，脸上的热度久久不退。
太丢人了！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人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