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江怀瑾的睫毛扫过我眼皮，指腹轻轻擦过我泛红的眼角：“当年在巷子里找到你时，你哭着说再也不离开我了。”
我猛地抬头，撞上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十四岁被人欺负的那天，我缩在隔间里发抖，是他踹开铁门把我捞进怀里。
那时他校服浸透雨水，后颈还渗着血是翻墙时磕的。
我装作没站稳勾住了江怀瑾的上衣，
往深处只看了一眼，便看见了心脏处那只蝴蝶，以及纹身下不那么明显的那条长长的疤痕，和沈禾说的一模一样。
江怀瑾你到底对多少人动过恻隐之心呢？
06
我最终还是没有走成，
系统让我完成江怀瑾的三个愿望，这第三个应该和我有关。
我忽然又想起前世听到的那句“配型结果尽快给我”。
江怀瑾总是这样，偷偷为别人找想。
这次也是，他强烈要求我把那个肿瘤切掉。
我背着他取消了手术，重活一世，我只想看着江怀瑾好好的。
可今天似乎让江怀瑾发现了。
“为什么取消手术？”
他攥着我病历本的手青筋暴起，”良性肿瘤会恶化成恶性肿瘤，你知不知道！”
我偏头避开他灼热的呼吸：
“只是个例，我不会成为其中一个的。你现在应该好好陪沈禾。”
江怀瑾冷不丁的冒出来的一句话却让我起了一身冷汗：“系统任务你也不管了吗？”
“你怎么知道……”我有系统。
话音戛然而止。
江怀瑾突然扯开衬衫，露出胸口狰狞的手术疤痕。
我瞳孔骤缩，那分明是心脏移植的刀口。
“现在明白了吗？”他声音沙哑，”几年前我就该死了，是沈禾的弟弟沈尽捐了心脏给我。”
“所以我才对沈禾百般呵护，因为我心中有愧。”
“所以你就假装爱她？”我笑着流泪，”江怀瑾，你知不知道我宁愿死在二十二岁，也不想看你活成行尸走肉？”
“还有你胸口的纹身和沈禾的一样是怎么回事。”我下意识的问。
“她自己纹的，我不想让这些疤痕吓到你，特意去的纹身店，有记录，她去的比我晚。”江怀瑾一字一句的回复着，
“还有上一世，我在婚礼当天得知的是你患有白血病的消息。”
“整整两年，我一直在找骨髓配对。你二十四岁那年我发现我的恰好可以和你匹配。那天我本来是要去取骨髓配对的报告。”
记忆如潮水倒灌。
前世，江怀瑾总是深夜去医院，
他书房保险柜里存着冷冻的脐带血，
婚礼前夕，
他让我取消婚约，是因为体检。
原来甚至在婚礼当天，
他本要去拿的是我的体检报告，
而他临死前，
只是为了和我配对骨髓……
“你是怎么知道我有系统的?”我沉下心来冷静发问。
“因为这次我也有。”江怀瑾的声音传来。
我却感觉自己的CPU都要烧了，其实我还以为自己是气运之子呢。
“什么叫这次？”
“因为这不是第一次了。”
江怀瑾突然靠近我，冰凉的唇贴着我耳垂：”系统有没有告诉你，重生的代价是我的寿命？你每改写一次命运，我就离死亡更近一步。”
“什么意思？”我听出来了自己声音里的颤抖。
“意思就是，我们都不是第一次重回这一趟了。”江怀瑾避重则轻的讲着。
“什么叫你离死亡更进一步?”我喃喃道，“白血病变成良性肿瘤……”
我猛然抬头，“报告呢？你在医院的检查报告在哪里?”
07
江怀瑾只是揽着我的腰不放开。
“白血病……江怀瑾，你告诉我，你的检查报告单是不是写着白血病！”我浑身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
江怀瑾抱着我腰处的手慢慢缩紧，“晓瑜。”
我颤抖着去扒他的衣服，他却死死按住我的手，指节因用力泛白。
我看见他喉结滚动，听见他用近乎破碎的声音说：“晓瑜，别这样。”
“你让我看看！”我近乎嘶吼，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江怀瑾眼底满是痛楚，却还是松开了手。
当我看到那张检查报告单上“急性白血病”的字样时，
感觉整个世界都塌了，怪不得我的病痛消失了，原来是江怀瑾的系统。
“怎么会……”我喃喃自语，“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江怀瑾伸手想抱我，我却本能地往后退。
他的手悬在半空，故作轻松道：“世界这么大，还能找不出一个跟我匹配的骨髓吗？”
“所以你就打算自己默默承受？”
我哭着质问，“你知不知道，看着你这样，我比自己生病还难受？”
江怀瑾指着自己的心脏，“看见你难受，我这里比被刀割还疼。”
“那上一世呢？”我哽咽着问，“你也是这样，默默为我找骨髓配对，最后……”
“别说了！”江怀瑾突然提高声音。
“上一世是我没保护好你，这一世，我只想让你好好活着。”
“可我不想你死！”
我紧紧抱住他，“你说重生的代价是你的寿命，可我重生只是为了你。”
我抬起头，看着他眼底的血丝和憔悴的面容。
突然想起十四岁那年他救我时的模样。
那时的他，意气风发，眼里满是光。
“我们一起去治疗好不好？”我握住他的手。
上一世他的骨髓移植可以和我的配对，这一世一定也可以，我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
江怀瑾看着我，良久，轻轻点头。
可我知道，他答应得这么痛快，不过是不想让我担心。
我偷偷背着他做了骨髓配对，
可医院通知显示我们的骨髓不匹配，蝴蝶效应。
我尝试呼叫系统，可没有任何反应。
深夜，我路过书房，
又是同样的时间地点，
我看见江怀瑾正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张纸。
我悄悄凑近，发现那是一份器官捐赠协议书。
“怀瑾哥哥，你这是干什么？”我声音颤抖着发问。
江怀瑾勉强笑道：“没什么，你看错了。”
我伸手去抢抽屉里的东西，他想阻止，却被我抢先一步拿到。
看着协议书上的内容，我浑身发抖：“你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了，就算死，也要把器官捐给需要的人？”
江怀瑾别过脸，不敢看我：“晓瑜，我只是想在临走前，再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
“那我呢？”我哭着问，“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如果你走了，我怎么办？”
他沉默良久，轻声说：“对不起，晓瑜。我只是……不想让你看到我狼狈的样子。”
第二天，我偷偷去了医院，拿到了江怀瑾的治疗方案。
当我看到上面写着“保守治疗”时，再也忍不住，蹲在医院的走廊里痛哭起来。
原来，他早就放弃了治疗，只是为了让我安心。
08
我拖着虚浮的步子走在滚烫的街道上，
阳光白晃晃地刺得人睁不开眼。
突然一阵眩晕，眼前黑了一瞬，后颈被一根棍子猛然敲击。
再睁眼时，鼻腔先钻进一股潮湿的铁锈味。地下室的冷光灯管滋滋闪着，
我被捆在生锈的铁椅上，粗糙的麻绳磨破了手腕，血珠正顺着椅腿往下淌。
沈禾穿着件染着油彩的白大褂，
举着水果刀步步逼近，
刀刃映出她扭曲的脸：”都是你！要不是你突然抽身，怀瑾怎么会查当年的事！”
“你疯了！”我抵着生锈的铁椅，”杀了我你也要坐牢！”
当年的事?又是什么事?
“知道他心脏怎么来的了吗？”她指甲掐进我下巴。
“他的心脏是沈尽的！是我弟弟的！”
“凭什么呀？他欠了我们家一条命，还想和爱的人长相厮守。”
天花板的灯泡突然爆闪，在她扭曲的脸上投下青黑阴影。
我攥紧掌心的铁钉，听见自己发颤的笑声：“所以你绑架我？用他救命恩人的身份逼他和我分手?”
“逼？”她突然举起水果刀刺入我肩膀，
剧痛让我咬破舌尖。
楼道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沈禾猛地将刀转向自己腹部，
在江怀瑾踹开门的瞬间，
她凄厉的尖叫震碎玻璃：“怀瑾，她要杀我！”
“放开她。”
他声音冷得像冰，手指却在发抖。
沈禾忽然笑起来，刀刃又深了几分：“你心脏跳得好快啊，是在心疼我，还是怕她死？”
我看着江怀瑾袖口露出的输液针孔，突然福至心灵。
趁沈禾分神的刹那，铁钉划破她手腕，在她惊呼时跑了出来。
沈禾举起手中的水果刀想要刺过来。
“够了！”他突然扯开衬衫，露出心口正在渗血的纱布。
“你以为我为什么一直纵容你？因为每次看到你，就想起你弟求我‘照顾好姐姐’的样子！”
“你不要再提我弟弟！你不配！凭什么我弟弟死了，你还活的这么幸福！”沈禾面色扭曲的说着。
争执间沈禾手里的刀尖转向他胸口，
我眼睁睁看着那道手术疤上再次绽开血花。
沈禾一时间愣在原地，整个人像是痴傻般重复着：“不是我杀的，不是我，不是我……”
“怀瑾！”我撑住了江怀瑾即将倒下的身影，
温热的血浸透了他的衣服。
江怀瑾攥着我手腕笑，
就像十四岁那年从校霸手中救下我时一样：”晓瑜，这次……我终于能选你了。”
系统音在此刻响起：“检测到第三个愿望进度100%，恭喜宿主任务完成。”
而另一道系统的声音也在我的脑海里回荡：“恭喜宿主消除执念，化解唐晓瑜的死劫。”
我握紧江怀瑾逐渐冰冷的手，
原来，他的愿望一直都是希望我能好好活着。
09
“系统呢？系统！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我有些崩溃般喊道。
“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吗？”
“宿主您好，”机械音在空荡的地下室里回荡，带着不合时宜的冷静，“江怀瑾先生的回档次数已用尽。”
“我不管什么协议！”我抓起地上的酒瓶砸向墙角的监控，“他明明完成了任务！为什么不能活着。”
“宿主，根据协议，您的任务奖励就是这次重生。江怀瑾的任务奖励是让宿主您活下去。”
“凭什么？”
江怀瑾突然伸手握住我发抖的手腕，
指尖抹掉我眼角的血珠：
“别骂系统，是我自己要求的。”
他咳出的血沫沾在我手背上，
“前几次回档时，我试过用自己的命换你的健康，可系统说……”他突然剧烈咳嗽，
喉间涌出的血染红了我的手背，
“说必须让你亲自完成愿望才算数。”
“好好活下去好吗，晓瑜?”
沈禾似是突然惊醒般，
“其实第一次回档时，我就该让你死掉的。”沈禾蹲下身来，
指尖轻轻碰了碰江怀瑾渗血的伤口，
“这样他就不会为了救你，把自己的寿命折进去五次。”
她抬头看我，眼里没有恨意，
只有死水般的平静：
“你知道他每次回档后有多痛苦吗？明明记得所有事，却要假装第一次遇见你，明明知道你必死的结局，还是一次次的重来。”
“够了！”我嘶吼着推开她。
我蜷缩在江怀瑾怀里，听着他越来越微弱的心跳声。
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
他校服上沾着的雨珠也是这样，
一滴一滴砸在我湿透的校服上。
那时我以为，
他是上天派来救我的天使，却没想到，
我们的相遇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用寿命堆砌的倒计时。
“系统，我用我的寿命换他活过来。”
我对着空气嘶吼，指甲深深掐进江怀瑾后背，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的生命渡给他。
“现在就执行！”
“宿主，您……”
“我命令你！”我打断系统，
眼泪砸在江怀瑾脸上，
混着他的血一起滑落，
“就算魂飞魄散，我也要他活着。”
沈禾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你疯了？他用五次回档换你重生，你现在要用命换他？”
她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会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连存在过的痕迹都会被抹除！”
我抬头看她，发现她眼底竟有泪光闪烁。
原来在无数次回档里，
她早已看清我们的悲剧，
她不甘心，
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江怀瑾一次次为我赴死。
“求你了。”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让他活着，哪怕我不在了……”
“滴滴，系统故障，无法执行。”系统只留下了一句冰冷的话语便消失了。
意识到真的没有机会了，我的眼泪大颗大颗的落在地上。
10
江怀瑾死后，世界仿佛被重置了般，
没有人记得他，除了我。
我不信佛，
但我跪在佛堂香灰里求了几千遍，
求他江怀瑾下辈子不要再遇见我，
求他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过完一生。
直到香灰烫到指尖我才终于明白，
他用五次魂飞魄散换我一生健康，
我不该沉沦于悲痛。
江怀瑾的五次轮回一直围着我转，
世间这么多美景他都没见过。
后来，
我攥着骨哨走进了我曾吵闹着要来的江南，
青石板路泛着潮意，春寒料峭，
恍惚间他的体温又压上肩膀，
那件蓝白校服还带着蓝月亮清香。
怀瑾你闻，这就是江南，
风里还飘着梅雨酿的苦，一点都不甜。
我又去过了敦煌
我吹起了骨哨，
哨声和远处的驼铃声重叠。
怀瑾你看，这就是敦煌，
也没有很美呀，要是你在我肯定要跟你吐槽。
我站在冰岛摸索着骨哨，
极光挂在天上，
怀瑾，听说发现极光的人会很幸运，
要是你也在，我一定是最幸运的人。
那些被系统抹除的存在痕迹，
此刻都在山川湖海里疯长，
江怀瑾，下辈子我们两不相见。
11（江怀瑾番外）
今天妈妈带回来了一个小女孩儿，
她长得好漂亮，像个洋娃娃一样。
妈妈说她叫唐晓瑜，
好巧我叫江怀瑾，
我读过的书里写了：
“怀瑾握瑜，风禾尽起。”
寓意着心怀高尚品德，自有天人相助。
我和晓瑜妹妹一定都会好好的！
1）
今天，我不开心。
好难过，
妈妈说晓瑜妹妹被人贩子拐走了。
如果我早一点去学校门口接她就好了，
怎么办，都怪我，都是我不好！
咦?
有一个自称是系统的奇怪东西找上我了。
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
那个东西说他能救妹妹！
代价是我的十年寿数，
没关系只要妹妹好好活着，
我的命给它就是了。
我做到了！！
那个丑东西回溯了时光，
虽然没有让妹妹免于被绑，
但是这次妹妹被我救下来了！
幸好我跑的够快，我让妹妹先跑了！
那群人贩子竟然用木棍打我的腿，好痛啊。
妈妈说男子汉不能喊疼，
可是棍子打下来的时候，
妹妹一定也很疼吧。
太好了，太好了，这次救下来了。
2）
今天，我好生气！
晓瑜竟然没和我一起回家。
我等了好久好久啊，一直都没等到！
我生气了，罚她今天少吃三块糖。
算了，少吃一块糖！
第二天，我见到晓瑜了。
可是晓瑜好像认不出我了，
她一直闭着眼不理我。
晓瑜，晓瑜，你为什么要吃这么多安眠药。
那群杀千刀的，竟然敢霸凌晓瑜。
她们凭什么啊！把我的晓瑜还给我，还给我！
那个丑东西又出现了，
它说可以帮我，
代价是我的十年寿数。
又是熟悉的说辞，
我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我回来了，我要找到晓瑜。
晓瑜，唐晓瑜！
我找到晓瑜了，
她竟然被人锁在了储物间里。
我找不到钥匙在哪儿，
没关系，我捡了好多石头，
一下又一下，终于撞开门了。
手被门上隐藏的钉子戳破了。
没关系，先救晓瑜，先救晓瑜……
3）
晓瑜出车祸了，
为什么，
为什么又出事了。
系统，系统。
我熟练性的叫了它，
如今它是我唯一的机会了。
系统说，
我这次只能换到那个车里，一命抵一命。
没关系，晓瑜好好的，我就能好好的。
我死了又活了，
系统说还是要我十年的命数算了。
所以十六岁的我进行了心脏移植手术，
是一个叫沈尽的小男孩，
把他的心脏给我了。
我还遇见了一个叫沈禾的女生，
她说她是沈尽的姐姐。
我很愧疚，如果不是为了救我救晓瑜，
她的弟弟就能活下来。
可沈禾却告诉我，
我们的世界是一本小说，
她说我是男主而她是女主。
如果我们两个人不谈恋爱，
这个世界就会崩塌。
可是，我喜欢晓瑜呀。
可是沈禾说，就是因为我喜欢晓瑜，
系统要抹杀剧情外的力量，它才要把晓瑜杀掉。
我相信了，因为我不相信世界上有那么多巧合。
4）
二十二岁了，我要和晓瑜结婚啦。
剧情的力量看来也没影响到我们呀！
可是，结婚那天，
我收到了晓瑜的体检报告，
报告上说，晓瑜确诊了白血病！
怎么办，怎么办？
我想起来了沈禾。
可是就是这一天，沈禾死了。
两年间，我无数次寻找配对的骨髓移植。
终于，二十四岁这一年，
我发现我的骨髓可以和她的配上！
可是系统又说话了，
系统说我的骨髓能匹配上，
只是因为我是男主。
“这次你想要什么?”
系统久久没回答我的问题。
只是对我说，还剩最后一次机会。
我懂了，我只能再救晓瑜一次了。
可是这一次我没那么好运，
我被车撞了。
5）
我又活了，
这次系统说让我按照原书的剧情走，
晓瑜就能活下来。
我信了，所以我假装和沈禾谈恋爱了。
可是晓瑜，你为什么要走了。
你要离开我了吗？
我问系统为什么，
系统不说话，
晓瑜最近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以前总爱粘着我的。
以前?以前?
我知道了，晓瑜也回来了，
她是来救我的吗？
我极力想要控制剧情的力量，
我让系统最后帮我一次，
把晓瑜身上的白血病转到我身上来了。
晓瑜，我最后再守护你一次。
晓瑜，小鱼，快快游，四面八方皆自由。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