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岱将车门推开,往里坐进去:“想去哪儿,送送你。”
郑今禾很克制:“不用,你先走吧。”她不想在情绪低谷的时候,还要伪装起来面对闻岱。
车就停在斑马线,堵住蜂拥而至的人潮。
郑今禾倔强地想抵达马路彼岸,直到手腕突然被人拉住。
“过马路不看车?!”
郑今禾回头,看见闻岱烦躁地拧着眉头。
她想要甩开,一辆右转车辆压着她的鞋尖拐弯,人和车隔着咫尺距离。
轿车丝毫没停留。
“行车礼让行人,他不懂吗?!”郑今禾窝着火,对着车尾一阵咆哮,“车不行拉到修备厂报废,人不行回娘胎里重造!”
那辆车好像听见她的咒骂,车刹在五米外,驾驶位站出来一个胖子。
“你骂谁呢!你他娘的站在斑马线直勾勾抓鬼呢。”
郑今禾奓了,明明已经不会为小事情上纲上线:“阴阳两界不关门,跑出你这么个玩意,你要是撞倒红旗,还要怪对方替你默哀。”
对方不依不饶地隔空对骂几句,始终没敢上前。
因为闻岱半倚着车,正懒懒地旁观,一身标志性的制服利落干净,完全没有息事宁人的打算,反而像摇旗助威。
胖子讥讽:“他非法占道你怎么不骂,见人下菜碟?”
郑今禾得理不饶人,脱口而出:“他撞死我,我乐意!”
“有病。”胖子骂不过,驾着车灰头土脸地离开。
还好是交通岗,零星几个围观的人,没人认出郑今禾。
她后知后觉说错话,只怪覆水难收,尴尬地掏出口罩戴好。
随后,闻岱的声音传来:“消气了吗?”他看得出她心里有气。
郑今禾站在原地,目光飘向别处:“……你撞我一样要赔钱。”
闻岱静静看她几秒:“上车吧,这么堵着不像话。”
郑今禾觉得自己很没骨气,应该义正言辞拒绝闻岱。
你堵着不会挪走?我不用你送,老娘有腿。
仿佛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可以侵吞他们存在的实质问题。
结果,她就是鬼使神差上了车。
“你去哪儿?”他问。
郑今禾低声道:“景晟花园,或者你在哪方便放我下车。”
她靠着侧门,笔直的坐在一边看风景,双手相握放在膝盖上。
露出的左侧手腕内里,纹着红色的蝴蝶和一圈拉丁文。
闻岱微蹙眉,什么时候有这种癖好。
“吃饭了吗?”他又问。
郑今禾回头看他,交叠的长腿被剪裁精良的西裤勾勒出肌肉线条,穿制服的闻岱更添冷肃。
她一直认为,闻岱和雨天最适配。
他似烟雨濛濛中的远山,被洗净濯尘,而自己是听风梳雨奔赴远山的人。
吾心向远岱,到头来,横贯千里的每一座山峰,都不是闻岱的真面目。
她在心里叹气:“也不怎么饿。”
闻岱看眼时间,下午一点多,吩咐司机往饭店开。
“真不用,我可以回家吃。”
闻岱侧目:“去吃寿司,不吃你看着。”
听见寿司的一刻,郑今禾的肚子捧场地叫了,三天没碰碳水,现在让她干噎一碗米饭都是美滋滋。
何况是她最爱的寿司。
“要不要叫上你女朋友?”她忽然问,自己都觉着脑子有病。
闻岱手肘着车窗,侧过身:“你想她?”
“我又不认识她,”郑今禾嘀咕,名花有主的男人要避嫌,这点道德感她有。
短暂的安静,闻岱语气淡淡的:“嗯,也没必要认识,”根本无从分辨潜在含义。
风急雨骤,北方的秋雨一场寒胜一场。
闻岱挑的地方在僻静的胡同,招牌隐匿,是一家地道的怀石料理。
郑今禾为了试戏,穿了白色衬衫,一条高级灰的铅笔裙,裙子卡在膝盖的高度,露出纤细白釉般的长腿。
只不过,风卷珠帘,雨水漫成帘幕,被雨刷器一层层掀走。
再好看也无暇欣赏。
何况推开车门,冷风吹得人止不住打寒颤。
司机小刘让餐厅送伞接人,闻岱看了一眼,从副驾驶翻出一件外套:“穿着下去。”
郑今禾扔回去:“不要,让人看见误会。”
他不待见地冷哼:“裹小脚都解放了,你小脑还绑着呢。”
这时候,侍应生撑着大伞候在车门口,礼貌地挡住车沿:“闻先生好。”
他微颔首:“伞给我吧。”
侍应生手里还有一把伞,看见车里的女士,人精似的撑开伞站远些。
“我不和你撑一把!”郑今禾梗着脖子,披着闻岱的外套就要往外冲。
被他拎鸡仔似的,扽到面前,闻岱耐心售罄:“衣服穿上!”
两个人伫立在潺潺雨声中,谁也不让步的较劲。
司机小刘把目光挪向别处。
郑今禾看着他横眉立目,一鼓作气“哼”了一声:“穿就穿呗,你喊那么大声配合打雷呢。”
她把胳膊伸进袖子里,宽大的外套挡住她半张脸,衣服上的味道很清新,不是香水更像爽肤水的味道。
闻岱瞅她那样,穿个破行政夹克都能很可爱,训斥的话卡在喉咙里。
末了,他说:“走吧。”
两人并肩往店门走,遇见一滩积水,闻岱轻轻托一下她的手臂,中间却始终隔着微妙的距离。
跟在后面的侍应生有点看不懂,打一把伞不就是为了暧昧吗?这段距离为了体现《绅士的风格》吗。
电动门应声打开,入目是开放式厨台,昏暗的灯光下,主厨正在分割蓝鳍金枪鱼。
榻榻米隔断的小包厢,闻岱点了某个价位的餐单。
然后听见郑今禾打了喷嚏。
“有姜茶吗?”他问侍应生。
“我和老板说一下,可以帮闻先生煮一碗。”
“谢谢。”他礼貌应。
郑今禾安静地坐在对面,突然降温让她的皮肤白到透明。
闻岱垂下眼脸,忽然说:“左手伸出来。”
“?你干嘛?!”她警惕。
闻岱右手摊开在桌面,骨节敲了敲:“我看看你纹的什么乱七八糟。”
“不用你管。”
又是这句话,闻岱一脸嫌弃:“你真是不识好歹。”
两个人心里都烦躁,可又都说不清起心动念的根源。
好在侍应生进来上菜。
“喝酒吗?”
郑今禾反问:“你下午没有工作?”
他觉着双方都需要点酒精打开局面:“可以电话处理。”
郑今禾耸肩:“我无所谓。”反正她一介闲人,外面还下雨。
那种驾轻就熟的老神在在,看得闻岱心头火起,他叫来一瓶1.8升的獭祭:“行,我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