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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手指虚放在键盘上,背后的冰冷连接感如同休眠的毒蛇,蛰伏在脊柱深处,等待着下一次的驱动。

窗外的天光,原本是下午三四点钟该有的亮度,却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褪。

不是自然的日落过程。像是有人拎着一大桶浓稠的墨汁,从天空的最高处倾倒下来,迅速晕染、吞噬掉所有的亮色。灰白变成昏黄,昏黄迅速沉入灰蓝,然后毫不犹豫地坠向深靛,最后化为一片毫无层次的、死寂的漆黑。

整个过程,不超过十分钟。

窗外对面楼宇的窗户,几秒钟前还零星亮着几盏灯,此刻也齐刷刷地熄灭,仿佛整片街区都被拉下了电闸。远处的城市噪音——车流声、人声——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掐断,陷入一种绝对的、令人耳膜发胀的寂静。

只有我的房间。

台灯还亮着,散发着那片虚假的、温暖的黄光。电脑屏幕亮着,文档和邮箱界面依旧。

像是被隔绝在了一个透明的、散发着微光的囚笼里,抛入了突然延长、深不见底的黑夜。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缓慢地揉捏。

又来了。

规则的又一次修改。

“夜晚额外增加一个小时。”

不是商量,不是预告。是陈述。是既成事实。

邮箱界面,那行「时限:88自然日」微微闪烁了一下,数字没有变化,但“自然日”的定义,已经被悄然扭曲。

我抬起头,看向窗外那片吞噬一切的、不自然的漆黑。

然后,低下头,看着屏幕上刚刚被“驱动”写下的、鲜血淋漓的文字。

字数:「12100/500000」。

生理机能:「61%」。

夜晚延长了一个小时。

意味着……每天的“创作”时间,被强制延长了一个小时。

意味着这具已经达到61%的、被过度驱策的身体,需要额外支撑一个小时的高强度“书写”。

或者……是额外一个小时,被那背后的“工具”驱动着,压榨最后一点潜能。

背后的冰冷连接感,似乎微微蠕动了一下,传达来一丝微不可察的……“愉悦”?

它在期待。

期待这额外的一个小时。

我的手指依旧搭在键盘上,因为之前的疯狂敲击而微微颤抖,指关节泛着不正常的红。

我没有尝试去关掉台灯,或者看向窗外那片虚无的黑暗。

我知道那是徒劳。

我只是静静地坐着,听着自己过于响亮的心跳和呼吸声,在这被突然延长的死寂夜晚里,显得格外刺耳。

胃部的空洞感再次袭来,伴随着一阵阵细微的眩晕。61%的机能正在发出抗议。

但我没有动。

没有去拿食物,没有去喝水。

我知道,任何“额外”的动作,都可能被判定为“无效操作”,都可能进一步消耗那可怜的61%。

我只能等。

等那背后的“工具”,决定再次启动,用我的双手,去填满这额外的一个小时。

时间在绝对寂静中缓慢爬行。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

窗外的黑暗浓稠得化不开,看不到一丝光,听不到一点声息。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个房间,这台电脑,这把椅子,和我背后那无声蛰伏的恐怖连接。

终于。

在仿佛永恒的死寂之后。

那冰冷的连接感,再次动了。

像是一股微弱的电流,顺着异生的“脊柱”蔓延而下,注入双臂。

我的双手再次不受控制地抬起,悬在键盘上方。

手指微微蜷曲,像即将扑食的猎豹的爪子。

然后——

噼里啪啦啦——!!!

狂暴的敲击声再次炸响!毫无预兆!甚至比上一次更加猛烈、更加急促!

双手再次化作残影,疯狂地砸向键盘,速度快到几乎要摩擦出火星!

屏幕上的文字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暴涨!剧情向着更加黑暗、更加支离破碎的方向一路狂飙!血污、残肢、扭曲的嚎叫……毫无意义的恐怖词句被强行堆砌,只为了填充那该死的字数!

「12100…12300…12600…12900…」

字数疯涨!

背后的驱动力量毫无怜悯,疯狂压榨着这具身体最后的能量!肌肉撕裂的痛楚清晰传来,太阳穴如同被钻头攻击,眼前阵阵发黑,呼吸变得极其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吞下刀片!

生理机能绝对在暴跌!但我无法查看!视线被固定在那片疯狂刷新的文档上!大脑被那剧烈的痛楚和失控的恐惧彻底填满!

「13150…13400…」

就在我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彻底散架、意识崩碎的时候——

敲击声,戛然而止。

双手如同断线的木偶,猛地坠落,砸在键盘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背后的冰冷连接感,瞬间消退,再次进入休眠状态。只留下被过度使用的肌肉在剧烈痉挛,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

我瘫在椅子上,像一滩烂泥,只有胸膛在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响,眼前一片模糊的金星。

过了足足一两分钟,视线才勉强聚焦。

屏幕上的文档,又多出了长达数页的、令人不适的混乱内容。

字数统计,停留在「13520/500000」。

邮箱界面。

「警告次数:2/3。」

「生理机能维持度:59%。」

59%……

额外的一个小时,刚刚开始。

窗外的黑暗,依旧浓稠,死寂。

仿佛永无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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