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靠在冰冷的墙上,肋下的伤口随着呼吸一阵阵抽痛。右手五指像被烙铁烫过,灼痛里透着麻木。脑袋里那根被号角声捅穿的神经还在突突地跳,眼前的景物时不时晃一下,泛着黑边。
他咬紧牙,用没受伤的左手摸索着腰包,掏出止血凝胶和绷带,胡乱按在肋下。动作扯到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含在嘴里的草根早就没了味,只剩一点残渣。
外面,那要命的号角声停了。死一样的静压下来,比刚才的动静还瘆人。灰白的雾气慢吞吞地漫过窗框,像湿冷的舌头舔进屋里,带着那股子腥甜腐烂的味儿,更浓了。
地上那摊墨绿色的淤泥已经蒸发了大半,只剩一小撮灰白粉末,看着像烧剩的香灰。刚才那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东西?打不死似的,还能吸雾里的能量长回来。最后那一下,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到的,就是一股蛮劲顶上来,抓着那核心就给捏爆了。现在右胳膊还酸软得抬不起来,但皮肤底下那股滚烫的劲儿还没全消。
吴老头折腾他的那些站桩、发劲的笨法子,好像……有点用?
他甩甩头,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通讯彻底断了,呼叫支援是别想。这雾邪门,号角声更邪门,能直接冲垮人的脑子。必须离开这儿。
他艰难地撑起身子,侧耳倾听。除了自己粗重的呼吸,只有雾气流动时极其细微的嘶嘶声。灵眸暂时废了,眉心钝痛,一点感知都提不起来。现在他跟个瞎子差不多。
他捡起掉在地上的能量中和器,检查了一下,还好没坏。声波震荡器也在。他把震荡器调到最大输出频率,这玩意儿刚才对那怪物有效。
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腥甜,他猫着腰,挪到门口。木门早就碎成了渣。走廊里同样弥漫着雾气,能见度不到五米。来时的路记得不太清了,只能凭着大概方向往外摸。
脚下的地面湿滑粘腻,踩上去几乎没声音。雾气浓得化不开,吸进肺里沉甸甸的,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恶心感。他尽量放轻脚步,压低呼吸,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翼。
走了大概十几米,前方雾气里隐约出现一个岔口。他记得来的时候好像没这个岔口?心里咯噔一下,放慢脚步,贴墙站着,仔细听。
除了雾气的嘶嘶声,似乎还有别的……极其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岔口深处传来。不止一个。
他心头一紧,握紧了震荡器。
突然,左侧的雾气猛地向两边分开!一道瘦长的、暗绿色的影子,带着浓郁的腥气,悄无声息地扑了出来,枯枝般的利爪直插他的咽喉!
速度比刚才那只只快不慢!
林北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几乎是擦着那爪尖躲过去,后背重重砸在墙壁上,震得他眼前又是一黑。那怪物一爪落空,利爪深深抠进墙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没等它拔出爪子,林北左手握着的震荡器已经狠狠怼在它那颗巨大的惨白竖瞳上!
嗡——!
高频震荡波结结实实轰了上去!怪物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整个脑袋剧烈后仰,体表的苔藓皮肤疯狂抖动,动作瞬间僵直!
就是现在!
林北右手虽然还使不上大力,但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他松开震荡器,左手闪电般探出,不是用拳,而是并指如刀,循着刚才那一下的手感,凭借着身体里那股还没完全消退的蛮横劲力,狠狠戳向怪物胸口偏下!
噗!
手指再次破开那湿滑坚韧的防御,触碰到那个冰冷搏动的核心!
捏碎它!
他心里发着狠,左手五指猛地发力!
啵!
同样的轻微破裂声。暗绿能量喷涌,怪物抽搐着融化、蒸发,留下一小撮灰烬。
林北喘着粗气,靠在墙上,左手也传来同样的灼痛和麻木。连续两次,他感觉身体被掏空,眼前阵阵发黑。
不能再待了!必须冲出去!
他捡起震荡器,不再刻意隐藏行迹,朝着记忆中来路方向发足狂奔!
脚步声在空旷破败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响亮,踏碎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几乎就在他跑起来的同时,前后左右的雾气里,同时响起了那种湿哒哒的、粘滞的脚步声!不止一个!很多个!
它们被惊动了!
嗖!嗖!
两道暗绿影子从前方雾气中同时扑出,封住去路!
林北眼睛都红了,不闪不避,直接撞了过去!在即将接触的瞬间,身体以一个极其别扭却异常有效的角度猛地一扭,险之又险地从两只怪物中间的缝隙挤了过去!战术服被爪尖刮到,发出撕裂的声响。
他根本不敢回头,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腿上,拼命往前冲!
前面就是观测站的大门出口!
就在他快要冲出大门的刹那,那苍凉恐怖的号角声,又一次毫无征兆地炸响!
呜——!!!
这一次,近得仿佛就在耳边!
林北只觉得整个脑袋像被攻城锤狠狠砸中,嗡鸣声吞噬了一切,鲜血瞬间从鼻腔和耳朵里涌了出来!视线彻底模糊,身体失去平衡,眼看就要一头栽倒!
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的边缘,身体深处那股蛮横的力量再次被死亡压力激发!这次不再局限于手臂,而是涌向双腿!他踉跄着,却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强行找回了平衡,甚至借着前冲的势头,更快地扑出了观测站大门!
摔倒在冰冷的泥地里,他滚了好几圈,天旋地转。
号角声还在持续,但似乎因为他离开了建筑,冲击力稍微减弱了一丝。他挣扎着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回头望去。
观测站门口,灰白的雾气剧烈翻涌,至少四五只那种暗绿色的怪物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它们似乎被某种界限束缚着,没有立刻追出来,只是用那些惨白的竖瞳死死盯着他,充满了冰冷的饥饿。
林北头皮发麻,转身就连滚带爬地往林子深处跑。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离那雾远点!离那号角声远点!
他跌跌撞撞地在密林里穿行,树枝刮在脸上生疼。肋下的伤口肯定又裂开了,温热的血浸透了衣服。脑袋里像有一万根针在扎,灵眸彻底死寂,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肺部火辣辣地疼,腿软得再也迈不动一步,他才一头栽倒在一棵巨大的、根系虬结的老树下。
他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在发抖。侧耳倾听,除了林间的风声,再也没有那恐怖的号角声和怪物的脚步声。
暂时……安全了?
他艰难地翻过身,靠在粗壮的树根上。阳光透过浓密的枝叶缝隙,投下斑驳的光点,稍微驱散了一点周身的阴冷。
他检查了一下伤势。肋下的伤口不算太深,但挺长,血暂时止住了。右手左手的灼痛感消退了一些,但肌肉依旧酸痛无力,手指不太灵活。最麻烦的是脑袋,思维像是裹了一层浆糊,眉心依旧隐隐作痛。
他从腰包里掏出应急的止痛针和能量棒,给自己打了一针,又狼吞虎咽地塞了两根能量棒下去。冰冷的液体和高度浓缩的能量流入身体,稍微压下了些许不适,带来一点虚弱的暖意。
他靠着树根,疲惫地闭上眼睛。必须尽快恢复一点体力,理清思路。
那雾气……那怪物……那号角声……
这些东西绝对超出了他之前处理过的所有“异常”。局里的培训资料里从没提过这种东西。物理攻击强悍,能量抗性高,还能再生,最关键的是,他的灵眸几乎感知不到它们的存在!这太反常了。还有那号角声,直接攻击精神,甚至能瘫痪电子设备。
这感觉……不像是一般的能量残留或者精怪作祟,倒更像……某种更古老、更蛮荒的东西。吴老头偶尔喝多了吹牛时,会含糊地提几句“老辈子传下来的话”,说什么深山老林里藏着“老物件”,比那些新冒出来的小鬼小怪狠多了。他当时只当老头胡扯,现在……
他猛地想起最后捏碎那怪物核心时,身体里涌出的那股力量,灼热、蛮横、充满了原始的爆发力,和他之前感应到的天地灵气完全不同,倒更像……更像吴老头骂他时提到的“气血”、“筋骨力”,说他空有架子,里面的东西没醒。
难道那老头不是在瞎骂?
他低头看着自己还在微微颤抖的双手,皮肤下的灼热感尚未完全消退。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或许……自己身上这点不寻常,不止是眉心那只“眼睛”?
休息了大概半个小时,止痛针开始发挥效果,脑袋的剧痛缓解了不少,虽然灵眸还是死气沉沉。体力恢复了一些。他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把情报送回去。这里的情况太严重了。
他观察了一下四周,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来时的大致方位艰难地移动。这次他更加小心,尽量利用树木和岩石隐藏身形,耳朵竖起来,捕捉着林间的一切异常声响。
走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前方隐约传来了水流声。他精神一振,有水源就可能找到路。
小心地拨开灌木,一条清澈的山涧出现在眼前。他松了口气,蹲下身,正准备掬水洗把脸,清醒一下——
他的动作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