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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是个烂了的死胎!”

“是个怪物!”

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得尖锐刺耳。

前院的宾客们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涌了过来。

他们刚踏进院子,就看到了我房中那诡异的灵堂。

又听到了产婆那骇人听闻的尖叫。

有人眼尖,看到了母亲手中那封血迹斑斑的长信。

“麒麟儿”变成了“死胎怪物”。

女神医的房间里摆着自己的灵堂。

所有人的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随即,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每个人的心头。

这不是什么祥瑞。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这是一个死不瞑目的冤魂,精心策划的复仇。

“鬼啊!”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

宾客们瞬间炸开了锅,脸上血色褪尽。

“陈家这是造了什么孽,触怒鬼神了!”

“太晦气了!快走!”

“这宅子不能待了,是凶宅!”

众人惊惧交加,尖叫着四散奔逃,唯恐沾染上半分晦气。

原本热闹非凡的祈福宴,变成了一场混乱的逃难。

被架着的父亲在这片混乱中悠悠转醒。

他睁开眼,首先看到的便是那座刺眼的灵堂。

然后他听到了宾客们惊恐的议论,和产婆关于死胎的哭喊。

他的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盯着母亲。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可一口气没上来,身体猛地一抽,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这一次,他口歪眼斜,嘴角流下涎水,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母亲手里的血书飘然落地。

她看着地上不停抽搐的丈夫。

又听着外面彻底败露的丑事和宾客们的咒骂。

她的精神到了崩溃的边缘。

她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

“陈悦!”

她疯了一样扑向灵堂,面目狰狞。

“你这个贱人!死了还要害我们!”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这个恶鬼!”

她想将那灵堂砸个粉碎,却被族人死死拉住。

陈家的夜,彻底疯了。

一夜之间,全城都传遍了。

陈家的“麒麟儿”祈福宴,生下了一个腐烂的死胎怪婴。

被奉为神医的二女儿,早已在房中为自己和那未出世的外甥立下了灵堂。

一封血书,揭露了陈家主母与长女恶毒的过往。

这是一场冤魂精心策划的报复。

陈家,彻底沦为了全城最大的笑柄和人人避之不及的凶宅。

第二天一早,县衙的官差就敲响了陈家的大门。

县令勃然大怒。

他亲自题字的“麒麟送瑞”牌匾还挂在陈家门口,转眼间他就成了全城的笑话。

“妖言惑众,愚弄本官!”

县令当即下令,以“欺诈祥瑞,引发城中恐慌”为由,查封陈家所有商铺田产。

并且对外宣称,从此与陈家划清一切界限。

墙倒众人推。

曾经那些拎着重礼,踏破门槛巴结陈家的乡绅富户们,第二天就变了一副嘴脸。

他们带着家丁冲进陈家大宅。

“你们陈家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把晦气过给我们了!”

“什么麒麟儿,都是骗局!退钱!”

他们以“沾染晦气”和“欺诈祥瑞”为由,强行讨要回之前送的所有礼金。

拿不回钱的,就直接动手抢。

一时间,陈家大宅里打砸抢掠,哭喊声一片,比遭了贼还要狼藉。

祸不单行。

家族的几位长老也找上了门。

他们脸色阴沉,看着瘫痪在床的父亲。

“陈德海,你教女无方,纵容妻女做出此等败坏门风之事。”

为首的长老声音冷得像冰。

“如今招致邪祟,让我陈氏一族沦为全城笑柄,颜面尽失。”

“经合族商议,即日起,将你一家从族谱中除名。”

“这祖宅,你们也没有资格再住下去了。”

长老们收回了祖宅的居住权,命人将父亲一家,连同那些破烂家当,一同扔了出去。

姐姐陈芳在产后大出血中,被产婆勉强保住了一条命。

但她的身体彻底垮了,这辈子都无法再生育。

她醒来后,得知家族的惨状,得知自己被夫家休弃,得知所有的一切都没了。

她没有哭。

她只是将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在了已经疯癫的母亲和瘫痪的父亲身上。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老不死的!”

她抓起枕头,狠狠砸向疯癫的母亲。

“要不是你贪心,非要去抢她的婚事,我们家会变成这样吗!”

“还有你!”

她又指着瘫痪在床,口不能言的父亲,恶狠狠地骂道。

“你这个废物!现在瘫在床上有什么用!你倒是起来啊!”

家中终日只有她恶毒的咒骂,和母亲疯疯癫癲的哭嚎。

母亲彻底疯了。

她抱着一个枕头,当成是她的“麒麟外孙”,日日坐在破败的门口。

见到路人经过,时而欢喜地炫耀她的外孙。

时而又指着天空,又哭又笑地哭诉。

“我女儿陈悦是个恶鬼,她回来报仇了。”

“她害死了我的外孙,害了我们全家。”

林伟辰是在三天后赶来的。

他看着眼前支离破碎的一切,看着那个形容枯槁、满眼怨毒的陈芳。

他心中最后一丝情意,也消磨殆尽。

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留下了一纸休书,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陈芳拿着那封休书,呆坐了很久。

她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万念俱灰。

在一个大雨倾盆的夜晚,她拖着那副残破的身子,偷走了家中仅剩的一点口粮,离家出走。

她不知所踪。

一个曾经人人艳羡的家族,就这么瘫的瘫,疯的疯,散的散。

名誉,财产,地位,一夕之间,化为乌有。

我背着装满金银的行囊,离开了那座让我窒息的城。

一路南下。

最终,我在一个气候宜人的江南小镇停下了脚步。

这里没有认识我的人,没有那些不堪的过往。

我买下了一座带着药圃的清静小院,给自己取了一个新名字。

阿悦。

我将行囊里所有与过去有关的信物,都扔进了火盆。

火光映着我的脸,我告诉自己。

“陈悦”已经死在了上一世,被她的亲人亲手埋葬。

如今活着的,是医者“阿悦”。

唯一留下的,是母亲年轻时传给我的那本医书。

我在镇上开了一家小小的医馆,名叫“阿悦医馆”。

我不求声名显赫,只看些寻常的头疼脑热。

收费公道,童叟无欺。

每日的生活简单而平静。

上午开馆问诊,下午便在院子里的药圃莳花弄草。

晚上则点一盏灯,静静地看书。

这就是我曾经梦寐以求的生活。

偶尔,会有南来北往的商客在看诊时,聊起北方的奇闻异事。

他们说起我的家乡,说起那座著名的“陈家鬼宅”。

说那家人如何丧尽天良,最终恶有恶报,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我安静地听着,为他们包扎伤口,内心毫无波澜。

就像在听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久远故事。

我的隔壁,是一家面馆。

老板是一对年过半百的王伯夫妇,他们待人热情。

知道我一个人在此地无亲无故,时常会给我送来一碗热腾腾的面。

有时医馆不忙,我也会去他们店里帮忙。

王伯会爽朗地笑着说:“阿悦,你这丫头,倒像是我们的亲闺女。”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种不带任何功利目的,家人般的温暖,是我两辈子都未曾感受过的。

平静的生活,因为一件事被打破了。

镇上首富的小儿子突发恶疾,高烧不退,浑身抽搐,眼看就要不行了。

首富请遍了江南名医,都束手无策。

王伯找到了我,他一脸恳求。

“阿悦,我知道你不愿张扬。”

“可那毕竟是一条人命,你就去看看吧,救救那孩子。”

我最终还是没能硬下心肠。

我跟着王伯去了首富家。

在满屋子名医的质疑声中,我取出金针。

一套金针绝技下去,那孩子的高烧退了,抽搐也停了。

他从鬼门关被我硬生生地拉了回来。

第二天,首富带着重礼亲自登门道谢。

“杏林神医”的名声,就这样在小镇不胫而走。

这一次,我的名声,是建立在真正的医术和仁心之上。

而不是靠着什么虚无缥缈的祥瑞。

镇上的人们见了我,都会尊敬地喊一声“阿悦大夫”。

这天傍晚,夕阳的余晖洒满药圃。

我坐在廊下,微风拂面,带着淡淡的药草香。

内心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

复仇的火焰早已熄灭。

如今我心中剩下的,只有救死扶伤的平静与满足。

这样,就很好。

医馆的门被推开。

我头也没抬,正在整理药材。

“稍等,抓完这服药就来。”

门口的人没有说话。

我感觉有些奇怪,抬起了头。

门口站着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他形容憔悴,下巴上满是青色的胡茬。

是林伟辰。

他瘦了很多,眼中充满了愧疚与痛苦。

他就那样直直地看着我,嘴唇动了动。

“对不起。”

这是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

“上一世,是我辜负了你。”

“这一世,是我无能为力。”

他看着我,眼中带着一丝恳求。

“阿悦,我知道是你,我找了你好久。”

我站起身,走到桌边,平静地为他倒了一杯茶。

将茶杯推到他面前。

“你认错人了。”

我漠然说道。

“‘陈悦’已经死了,我是阿悦。”

他愣住了,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中。

“我们之间,早已是前尘旧事,无需再提。”

他脸上的血色褪去,眼神黯淡下来。

他低头喝了一口茶,茶水很苦。

“你走后半年,你父亲就去了。”

他低声说,似乎是想用这个消息来换取我的一点情绪波动。

“你母亲,被送进了疯人院。”

我整理药材的手没有停顿。

“那是他们的选择,也是他们的结局。”

我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起伏。

“与我无关了。”

他看着我平静的侧脸,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玉佩,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那是我当年送给他的定情信物,早已被他丢弃。

不知他又从哪里找了回来。

“阿悦,我后悔了。”

他哽咽着,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才知道,我心里爱的一直都是你。”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会用我的余生,来弥补所有的过错。”

他期待地看着我。

我的目光落在那枚玉佩上。

上一世的背叛,临死前的绝望,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我摇了摇头。

“林伟辰。”

我抬起眼,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们的缘分,早在你选择陈芳的那一刻,就断了。”

“我不会回头。”

我的每一个字都清晰而决绝。

他脸上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他整个人都垮了下来,肩膀垂落。

我从柜台下拿出几文钱,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

“这是你的诊金,你看起来很累,需要休息。”

“现在,请你离开我的医馆。”

他失魂落魄地站起身。

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我,似乎还想说什么。

我没有再看他。

他最终还是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了医馆。

我走上前,关上了医馆的门。

也彻底关上了,那扇通往过去的大门。

一个月后,医馆的门再次被人猛地撞开。

一个女人冲了进来。

她衣衫褴褛,头发像枯草一样乱糟糟地披散着。

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状若疯妇。

是失踪已久的姐姐,陈芳。

她一进来,就用那双淬了毒一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她的眼神里没有久别重逢的激动,只有刻骨的怨恨。

我正在为一位手臂划伤的病人包扎伤口,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毁了陈家,毁了我的一切。”

陈芳的声音像是生锈的刀片在摩擦,难听至极。

“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

我剪断纱布,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然后才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她。

“我没有毁了谁。”

“是你们的贪婪和恶毒,毁了你们自己。”

我的平静彻底激怒了她。

“你胡说!”

她尖叫起来,脸色因为愤怒而扭曲。

“都是因为你!是你这个贱人回来报仇!”

她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生锈的剪刀,张牙舞爪地朝我扑了过来。

“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我要杀了你!”

她的眼神疯狂,完全失去了理智。

病人吓得大叫一声,连连后退。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已经来不及躲闪。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猛地冲了进来,挡在了我的身前。

是隔壁的王伯。

“阿悦小心!”

他用自己的胳膊挡住了那把刺向我的剪刀。

剪刀深深地扎进了他的手臂,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王伯!”

我大惊失色,连忙扶住他。

陈芳一击不成,拔出剪刀还想再刺。

“你个疯婆子!敢伤人!”

面馆的王婶听到动静也冲了进来,抄起一根擀面杖就朝陈芳打去。

镇上的街坊邻居们也闻声赶来。

看到医馆里这血腥的一幕,众人义愤填膺。

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冲上前,七手八脚地将疯狂的陈芳死死按在地上。

有人立刻跑去报了官。

很快,官差就赶到了。

他们用绳子将陈芳捆了起来。

被官差拖走的时候,陈芳还在歇斯-底里地咒骂。

“陈悦你这个恶鬼!你不得好死!”

“你抢走我的丈夫!害死我的家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她的声音在街道上回荡,引来了更多人的围观。

街坊们对着她指指点点,眼中满是鄙夷。

我扶着王伯坐下,拿出最好的金疮药,小心翼翼地为他处理伤口。

伤口很深,看着就疼。

“王伯,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我心中充满后怕和感激,声音有些哽咽。

王伯忍着痛,却还笑着安慰我。

“傻孩子,说什么胡话。”

“我们是邻居,是家人,哪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我看着他手臂上流出的血,看着他真诚关切的眼神。

这次袭击让我彻底明白。

对恶人的一丝怜悯,都可能换来致命的反噬。

斩草,必须要除根。

姐姐陈芳因蓄意伤人,被判入狱。

江南气候潮湿,她的身子本就亏空得厉害。

不出半年,便在狱中染上重病,一命呜呼了。

消息传来的时候,我正在院子里晒药草。

我只是停顿了一下,便继续手上的活计。

几天后,我收到了林伟辰从边关寄来的最后一封信。

信中说,他已投笔从戎,为国效力,此生或许再无相见之日。

信的末尾,他祝我安好。

我将信纸扔进了烧水的炉灶。

看着它化为灰烬。

家乡的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那些曾经束缚我,伤害我的人,无论是生是死,都已化为过往的尘土。

我站在小院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医馆的生意越来越好。

我用赚来的钱,在镇上开办了一间小小的学堂。

我请来了一位落魄的秀才当先生,免费教导镇上那些贫苦人家的孩子读书识字。

那个被我救活的首富之子,后来父母在一场意外中双双亡故。

他成了孤儿,族人想侵占他的家产。

我出面收养了他,认他做了义子。

我教他医术,也教他如何经营家业,如何做人。

他聪明懂事,也很孝顺,给我冷清的小院带来了许多欢乐和温暖。

几年后,我的义子长大成人。

他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将家业打理得井井有条,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善人。

而我,也成了镇上最受尊敬的“阿悦先生”。

又是一个寻常的午后。

我坐在廊下看医书,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

义子走过来,轻轻为我披上一件外衣。

“娘,天凉了,当心身子。”

隔壁的王伯笑呵呵地端着一碗面走了过来。

“阿悦,刚出锅的,快趁热吃。”

岁月静好,大抵就是如此。

我偶尔还是会想起上一世的惨死。

但那些画面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就像一场与我无关的噩梦。

我不再有恨。

我的心中,只剩下平和与感恩。

感恩上天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

感恩这一世遇到的所有温暖。

我抬头望向那片湛蓝的天空,云卷云舒。

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这一世,我亲手埋葬了所有的不堪。

也亲手为自己,创造了一片海阔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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