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6.
晚上，电话意料中响起。
「柠柠，你在哪里？」
「我在哪里？苏先生和艾米小姐不是再清楚不过了吗？托你们的福，在医院里住着。」
「我刚刚回工作室，怎么回事？我所有的东西全部打包好放在工作室门口，门锁也换了，我进不去，谁的恶作剧！」
男人又急又气，他就是平时太安逸了，除了写几个字，什么事情都是我处理的。
「我干的！」我笑出了声。
「别开笑了柠柠，快点把新密码告诉我！」
「没开玩笑苏彦，你没看出来吗？你被我——赶——出——去——了！」
生怕他听不清粗，我拉长了声音。
「你在哪个医院，我马上来找你！」
多么可笑，现在才想起来问一句我在哪家医院，要不是被赶出去了，恐怕他连医院都懒得来。
他火急火燎冲进我病房，无视我的伤势。
「柠柠！我需要一个解释！」他朝我吼。
「有什么好解释？工作室，我租的，房租到期了，你可以自己另行去租，准备把我租的办公室当成你和艾米偷情的窝点？当我是什么？圣母心？」
其实我没有告诉他，去年，我刚买下了这间工作室。
原本准备等下个月他生日，给他当作生日礼物。
「柠柠，我和她就是工作关系，没你想的那么龌龊！你真脏！」
「是吗？那你知道不知道，工作室里面虽然没有摄像头，大厅有啊！我看了好几天的活春宫，真是太精彩了。苏彦，脏了的那个人，是你！」
他脸色铁青，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他一直以为自己出轨得天衣无缝。
此刻的他一定觉得自己像是被扒光了一样晒在太阳下一样的难堪。
「对不起柠柠，我是开了点小差，我只是觉得和她在灵魂在很契合，我的作品和她的画，仿佛就是一体的！我有些情不自禁，对不起对不起……」
所以他们是灵魂伴侣？
「苏彦，你们的灵魂很契合？你每次写稿写不出来，卡文的时候，求着我给你灵感，让我帮帮你梳理情节的时候，也说我们的灵魂是最契合的！」
「现在遇上了另一个利用价值更高的女人，觉得遇到了新的灵魂伴侣？」
他无声。他努力地在思考该怎么回复我，才可以挽回一点自尊，为自己辩驳几句。
可他无处辩驳，一个人前风光无限的大作家，其实背后一天无数遍才不了笔，前后文矛盾，内容浮于表面，灵感枯竭，思维禁锢。
每次是我背后推着他，一起理思路，一起改稿。
有段时间，他一离开我，就焦虑到不行，因为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写什么好。
「你在家里的所有东西，我也打包好了，你爱去艾米什么米那里都行，我们结束了。」
我看看他的手指上和艾米一样的星星对戒。
我笑笑「你这戒指挺好看。」
他慌了，把戒指摘下来，收到了兜里。
「出差的时候随便买的。」
「既然你已经找到星星相惜的人，婚纱照我扔了，婚礼取消了，结婚戒指我扔了，你走吧，再见。」
「季柠柠，你就这样绝情吗？说分手就分手，一点余地不留，连工作室也全部收走！你把我当垃圾？」
是啊，我把他当什么？这么多年一心在事业上托举他，托举到了一定高度，他觉得别人的灵魂更契合！
「是的，渣男不就是垃圾吗？还准备心安理得地用着我给你的资源？你配吗？滚吧！」
7.
出院后回家，我将这几年每天的随笔整理了一下。
没想到有厚厚一大叠。
呵呵，这些可曾经都是苏彦的灵感来源。
我整理了一部分，立即加急投入到出版印刷。
用了我八年前的笔名「莫离」。
两周后网络上热闹极了。
「大家快来看，莫离大神出新书了！」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可以看见莫离的新书出版，我可真是太幸福了。」
「八年前她封笔后，就神隐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又出山了。」
「大家快去买，莫离的这本书结尾好像有彩蛋！」
一夜时间，这本《莫说》成了畅销书。
第一周的销量突破了五万册。
「我总觉得这里面的某些内容，和新晋作家苏彦的文章内容有点神似。」
「还真别说，可是莫离大神，应该不可能抄袭苏彦的吧，毕竟苏彦也是这两年刚崛起的新作家，莫离可是大神级别的。」
书迷们除了想读一读阔别多年的莫离的书，很大的一个原因，是要看看最后一篇的「彩蛋」。
看了最后一篇散文的人们在网站上讨论得异常激烈。
「我怀疑最后一篇文章会不会是作者的亲身经历，我都能感受到那种心痛。」
「这篇写相恋多年的作家男友出轨了插画师，任由插画师设计害女主的故事。」
「作家和插画师？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前段时间好像磕了一对CP就是作家插画师的组合，你们忘了吗？苏彦和艾米，提拉米苏组合！」
一石激起千层浪。
网友开始疯狂地扒他们的故事。
第二天头条上出现了新闻。
「疑似网友扒出作家苏彦出轨插画师艾米，两人被拍到每天出双入对。」
网友果然就是最好的私家侦探。
他们有拍到各个角度两人的亲吻照。
车上，地下室，甜品店，酒店……
所有人见证了他们的爱得热烈。
「季总，听说明天苏彦要召开记者会。」
「内部消息，是想起诉莫离伤害他们名誉权。」
呵呵，正好，那就让他见一见「莫离」。
聚光灯下的苏彦，最近身陷风波，精神状态似乎差了很多。
一边的艾米对着镜头，楚楚可怜。
「今天召开这个发布会，主要是针对近期的一些流言蜚语做个澄清。」
「网友质疑的我和莫离文章的内容很相似的问题，我在这里要做个说明，我声明我的绝对是原创。我从未读过莫离的作品，何来抄袭？」
对，苏彦一直觉得我的就是他的，可不就是原创嘛。
「相反，我表示质疑，这本书的出版在我的几本书之后，但是某些内容相似度这么高，我有理由怀疑，这位所谓的文学大神，是不是这几年灵感枯竭，抄袭了我的作品后，在极短的时间内出版上架！」苏彦振振有词。
艾米接过话筒，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珠。
「这位莫离老师在文中提到的作家出轨插画师，几乎是在指名道姓指向我和苏彦，我承认，我和苏彦在合作的过程中爱上了彼此，我们被对方的才华吸引。」
「但是，我们是正常的恋爱交往，实在苏老师和女友分手之后，并不存在我当小三勾引苏彦！我们会对造谣者追究到底！」
「请网友们停止无端的漫骂，这已经对我们的生活造成了很大的负面影响！」
此话一出，网络论坛网友们骂战开始了。
苏彦和艾米的粉丝觉得偶像们正常的恋爱被曲解成出轨，网友过了。
莫离的老粉们坚信这篇情真意切的文章绝不是凭空想象。
就在双方各执一词时，一篇文章杀出骂战的重围。
8.
「实锤！新晋作家苏彦抛弃多年女友，出轨插画师艾米！」
这个帖子上清清楚楚把我和苏彦在一起的时间线，照片证据晒了出来，再放出了艾米社交小号和苏彦秀恩爱的时间点。
证实了苏彦和女友交往期间，已经和小三在一起了。
一时间，苏彦和艾米的粉丝在铁证面前无言以对。
「季总，我这篇帖子整理地不错吧？」田田俏皮地笑了笑。
「年底给你加奖金！直播开始吧！」
从来没有露过面的作家莫离申请直播连线苏彦！
这个消息彻底炸了！
网友们从来没有见过莫离的真面目！
「活久见！两位顶流作家巅峰对决的名场面！」
「苏彦不得不接受连线啊，不然是不是侧面承认抄袭！」
三，二，一！我们在线上，见面了。
「嘿！苏彦！我们见面了，我是——莫离！」我和镜头对面的苏彦挥挥手。
镜头对面的苏彦像是见了鬼一般，张大嘴巴，喉咙似被掐住了一般，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同样遭受巨大冲击的除了苏彦还有身边的艾米。
她嘴唇一直在颤抖低喃着「不可能，不可能……」
「她不是莫离！他是我前女友！她不是莫离！」苏彦情绪有些失控。
这时候，禾木出版社的负责人进了直播间，官方大V开口了。
「各位网友，这位确实是我们的作家莫离，她所有的签约书，我都是亲自参与的，我认识莫离小姐。」
今晚网友们接受的炸弹真是一波接着一波。
「天哪救命，脑容量不够用了，谁能帮我梳理一下！莫离和苏彦是男女朋友？」
「苏彦不知道自己的女朋友是莫离？」
「这是什么世纪名场面！」
「大神不知道自己的女友是大神？Mygod!」
网友的弹幕疯狂地刷着，这世界，确实很疯狂。
我清清嗓子，解答网友的疑惑吧。
「苏彦，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莫离。」
「陪在你身边的这么多年，本来已经决定封笔不写，这本《莫说》里面的内容基本来自这几年我写的随笔。」
「而这些随笔是我给你当作创作灵感只用的，你的很多文章的内容，全部照搬或者说是引用了我的随笔内容。」
此话一出，苏彦在镜头面前，尴尬得不敢直视我。
他心里很清楚，我这话一出，对他意味着什么。
对他的创作生涯意味着什么。
「也就是苏彦这么多年，基本是抄袭女友的内容？」
「估计如果不是因为出轨，女友也不会出来说这事。」
我无视对面已经似热锅上蚂蚁的两人。
书店顶端架子砸向我的那一幕，我永远忘不了。
更忘不了的是，他决定弃我离去的那瞬间。
「苏彦，我本想一辈子封笔，托举你成为了不起的作家，给你提供源源不断的灵感，但是顶峰相见这个词原来很不现实，因为顶峰陪你的人，不一定是最初陪伴着的人。」
「往上走的路很美，苏彦，你已经失去了初心。」
苏彦浑身一颤，凝视着镜头里的我，泪水已经在眼眶打转。
9.
「你向全世界宣告艾米成了你的灵感来源，你们是如此的灵魂契合，你们有了新的组合名字提拉米苏。默默付出的我成了最大的笑话，说丢就丢的垃圾。」
「你们说提拉米苏的物语是——带我走，那么，从今以后，天高海阔，你们可以远走高飞了。」
我收收最后的黯然神伤，振作一下精神。
「我的书迷们，我回来了，莫离回来了。好久不见。」
直播间一阵欢呼声！
「太棒了！姐姐离开渣男独自美丽！」
「差一点，莫离就为了一个渣男，困在家里一辈子了。」
「认真搞事业的女人最美，支持莫离大神！」
从头到尾，对面的两人没有说一句话。
他们能说什么呢？只会越描越黑。
「季总，最新消息，我们的禾木出版社宣布取消和苏彦他们合作后，很多其他的出版社也跟上了。」
谁会和一个才华一般且私德有污点的人合作呢？
我已经能想象到失去那么多合作签约，前途尽毁的他此刻多么焦灼。
但是，又如何？
这天在书店，我依旧穿着工作服，仔细整理着书架上的书。
我很爱我的这间小书店，没有人能体会到我在这里的快乐。
「柠柠。」我闻声抬头。
「对不起柠柠。」
我不理会他，只管擦着我的书。
「我们，回不去了吗？」
我只是觉得好笑，心里却没有波澜。
「你看看我柠柠，帮帮我，我很快要一无所有了！」他攥着我的手腕。
「苏彦。」我平静地看着他。
「那天，你从这个书店跑出去，艾米告诉你我被木架砸了，你没有想过回来救我。」
我说的不是问句，是肯定句。
他脸上满是震惊，他不知道，我听到了那天车里的对话。
「苏彦，从那一天起，你认识的柠柠就再也没有了。」
我把手从他的手腕抽离，他呆在原地久久没回过神。
突然书店二楼冒起浓烟。
「着火了！」
我疯狂冲上去，二楼的书架已经全部起火。
一楼也开始燃着了，书的焦味充斥着整个书店。
我望向一楼，一个人影迅速从里面网大门外逃去。
苏彦迅速切断电源，抓起墙角的灭火器开始喷。
消防车迅速赶来，火势很快得以控制。
书店的顶楼烧得面目全非，一楼有一两个书架的书已经烧毁。
我瘫坐在书店门口，双手抱着自己，难过得无以复加。
这个书店我经营了那么多年，里面的很多书，珍藏的都是绝版书。
他们是我的精神支柱。
「田田。我店里的监控烧毁了，帮我调去一下大门外面的监控。」
监控里的人还是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和那天一样。
其实我已经猜到一大半了。
我报了警，把两次事故的监控还有自己行车记录仪的录音全部交给了警察。
打了个电话，我约艾米出来谈一谈。
几天不见，她变化很大。
眼里的疲惫那么明显，在我面前，还是勉强仰起那高傲的头颅。
「你还敢约我季柠柠？你把我和苏彦害成这样，你很得意吧？我不会就这样放过你！」
「害？你们两个背着我偷情，怎么就成我害了你？」
「害人这个词，用在你身上比较合适吧艾米小姐！」
她脸色一白。
「那天你用刀割我书架上的绳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后果啊？」
10.
「你说什么？你别信口雌黄诬陷我！」
「怎么，心虚了？急了？你先别急，我还想问你呢，你放我烧我书店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又要坐牢又要赔偿的啊？」
我笑着看她的脸一点一点失去血色。
「艾米，那些绝版书，真的真的很贵！这次你，要倾家荡产了！」
她手上的咖啡杯哗啦一声，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坐在我对面的女人，全身战栗，连嘴唇那点血色，都失去了。
「你听，那是什么声音？」
我在提醒她，警笛声正一点一点向她靠近。
是，我要她自己击破自己的心理防线。
三番五次想置我于死地，就为了那么一个窝囊的男人？
「所有的物证和录音我全部交给了警方，好好享受你的铁窗生活吧艾米小姐。」
凡事皆有代价。
不知什么时候，苏彦站在了她的后面。
「救我苏彦，救我！我都是为了你啊！你不能抛下我！」女人撕心裂肺的声音。
「你自己心甘情愿的，你不要赖我！我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
男人急着撇清关系。
「你没有良心苏彦！我为了你也付出了我的一切！到最后关头，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你这个没用的男人！」
她戴上手铐被带走的那一瞬，还不敢相信，这是她费尽心机抢来的男人。
可惜，我也是到现在才看清。
谁没有利用价值了，他就选择放弃谁。
对着他，我只觉得一阵阵恶心，生理不适。
我转身要走。
「柠柠，真的不原谅我吗？」他在求我。
「我什么都没有了柠柠，你不是最爱我了吗？你怎么忍心呢？我们之间一定还有爱对不对？」
「这么多年，你为了我每天写笔记，租工作室，做幕后的工作，这一切，是因为你爱我，柠柠，再爱我一次，求你，再爱我一次！」
他演技很好，哄着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几乎要大哭出来。
「区区爱情，没了就没了。」我冷笑。
「更何况是脏了的爱，留着碍眼。」
我背对着他往前走。
再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突然想到了些事，我停住脚步。
「对了苏彦，当年我封笔之后，用之前赚来的版权费，买下了一个出版社。」
「起名叫禾木。」
禾取自季，木取自柠。
「这个出版社，差一点，就成了你的了。」
「所以，前几天和你解约的，是我。」（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