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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时光在老槐树的年轮上又悄悄刻下几圈。林晚晚的暑假,变成了一个个以苏辰为坐标的片段。

九岁夏天,苏辰迷上了天文。他攒钱买了一架小小的望远镜。某个夜晚,他难得主动地拉着林晚晚到院子中央,教她辨认星座。 “那是织女星,那是牛郎星。”他的声音在夏夜的风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晚晚踮起脚,努力对准目镜,看到的只是一片模糊的光斑。但她还是用力点头,说“看到了”。那一刻,她觉得离他好近,近到能共享一片星空。他在絮絮叨叨地讲着光年的距离,而她在心里默默计算着,他们之间,又隔着多少個夏日的光年。

十岁夏天,苏辰开始抽条长个,声音也变得有些低沉。他不再爬树掏鸟窝,而是更多时候抱着一本厚厚的习题集。但他的“魔法”还在,比如三两下就修好了林晚晚怎么也弄不好的自动铅笔。她安静地坐在他旁边写暑假作业,遇到不会的数学题,他瞥一眼,就能在草稿纸上列出清晰的算式,然后用笔轻点一下她的额头:“小笨蛋,这样不就懂了?”那个瞬间,她希望暑假作业永远不要做完。

十一岁夏天,苏辰带来了吉他。午后,他靠在槐树下,生涩地拨动琴弦,练习着和弦。林晚晚坐在门槛上,假装看书,实则每一个音符都落进了心里。他弹的是 Beyond 的《海阔天空》,并不熟练,却足以在她心中掀起海啸。她第一次那么清晰地意识到,她的哥哥,正在变成一个她不完全了解的、更有魅力的陌生人。

十二岁夏天,变化悄然发生。苏辰来的次数少了,来了也常抱着手机发短信。舅妈和表姐们偶尔会开玩笑:“辰辰,是不是交小女朋友了?”他总是含糊地否认,但嘴角会有一丝掩饰不住的笑意。那个夏天,林晚晚注视他的时间格外长,她隐隐感到,某种她珍视的东西正在慢慢流逝。她依旧是他安静的观众,只是舞台上的主角,似乎已准备奔赴下一个场幕。

年复一年,她的日记本越来越厚,檀木盒子里的“宝贝”也越来越多。每一个夏天都看似相同,却又截然不同。她持续地注视着,那个身影从顽皮的男孩,蜕变成挺拔少年,一步步走出这个小小的院落,也一步步走出她所能仰望的视野。

十四岁的夏天,空气里弥漫着栀子花的浓香和一种莫名的躁动。表姐要结婚了。

婚礼前的家庭聚会,院子里比往年更加热闹。林晚晚穿着妈妈买的新裙子,有些局促地坐在角落里,目光习惯性地在人群中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来了。 苏辰更高了,穿着合身的白色衬衫,身姿挺拔,褪去了最后一丝少年的稚气,带着一种清爽的俊朗。然而,林晚晚的笑容还未完全绽开,就凝固在了脸上。

他的手,牵着另一个女孩。

那个女孩穿着漂亮的连衣裙,皮肤很白,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下。她明媚又开朗,落落大方地跟在苏辰身边,笑着和各位长辈打招呼,声音像清脆的风铃。苏辰微微侧头看她,眼神里是林晚晚从未见过的温柔与专注。

“姨妈,这是小悠。”苏辰的介绍声清晰地传过来。 舅妈热情地招呼着:“辰辰带女朋友回来啦!真好真好,姑娘真漂亮。”

世界的声音仿佛瞬间被抽离。林晚晚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只有那对牵着手的身影是唯一的焦点。

童年那个“长大要嫁给哥哥”的幻梦,在那个瞬间,被击得粉碎。原来,在她默默计算着还有几年才能长大的时光里,他已经抢先一步,遇到了他的公主。

她看着他细心地为女孩拉开椅子,递上饮料,两人相视一笑的默契,像一根细小的针,扎得她心口密密麻麻地疼。那个会为她修铅笔、抓萤火虫、带她钻秘密通道的哥哥,把他的温柔和关注,都给了另一个人。

那天晚上,林晚晚没有吃下多少东西。她早早回到房间,锁上门,打开了那个檀木盒子。里面每一件小东西都还在讲述着一个夏天的故事,但此刻听来,却像是一场无声的嘲笑。

她没有哭,只是觉得心里空了一大块,有穿堂风呼啸而过。窗外,热闹的欢笑声阵阵传来,衬得她的房间格外寂静。

那个白得发光的女孩,成了她心中一道可望不可即的“白月光”,也成了烙在她心口、提醒她一切早已错位的“朱砂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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