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集：厂里的表彰与暗流
厂部广场上的红旗被北风扯得猎猎作响，高音喇叭里反复播放着《咱们工人有力量》，林烨站在二车间的队伍里，胸口别着的 “先进生产者” 奖状边角被冻得发硬。周厂长站在临时搭起的土台上，手里拿着红纸写的表彰决定，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得很远：“…… 二车间在本次军工订单中克服困难，保质保量完成任务，这是集体奋斗的结果！希望各车间向二车间学习，抓革命、促生产，为国家多做贡献！”
掌声像潮水般涌来，林烨能感觉到身边工人们投来的羡慕目光 —— 虽然周厂长没提他的名字，但谁都知道，要是没有他想出的 “土法水平仪”，这批订单根本交不了货。王大牛站在队伍前排，回头朝他挤了挤眼，嘴角藏着笑意。
林烨也想笑，可心里总绷着一根弦 —— 孙建国就站在不远处的革委会队伍里，双手背在身后，眼神像冰锥一样盯着他。
表彰大会结束后，工人们三三两两地往车间走，议论着晚上要不要去食堂买份红烧肉庆祝。林烨刚要跟王大牛走，胳膊突然被人拽住了 —— 是孙建国。
“林烨同志，等一下。” 孙建国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嘲讽，“别以为周厂长表扬了二车间，你就了不起了。”
林烨皱了皱眉，挣开他的手：“孙同志，有话直说。”
“直说？” 孙建国冷笑一声，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后，凑近林烨耳边，“你那套‘土办法’，不就是用软管装水测水平吗？原理呢？为什么水面能代表水平？你说得清吗？”
林烨的心猛地一沉 —— 这正是他最担心的。他知道 “连通器原理”，可这个原理在 1972 年还没普及，尤其是在红星厂这样的基层工厂，老工人都是凭经验干活，根本不懂什么物理原理。他要是说 “连通器两侧液面总是相平”，孙建国肯定会追问 “为什么相平”，他总不能说这是初中物理知识吧？
“原理…… 就是老工匠传下来的经验。” 林烨只能硬着头皮编，“干校的老师傅就是这么教的，管用就行。”
“管用就行？” 孙建国挑眉，眼神更锐利了，“军工生产是闹着玩的？靠‘经验’就能保证精度？我看你就是说不出原理，那套办法就是歪门邪道！”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威胁：“林烨，别以为你躲得过。我已经向厂委申请了，要你把‘土法水平仪’的原理写出来，还要在技术会上演示。要是你写不出来，或者演示不过关，我就向上面反映，说你用‘旁门左道’糊弄生产，耽误军工订单！”
林烨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他知道，孙建国这是抓住了他的软肋 —— 原理说不清楚，就等于坐实了 “歪门邪道” 的罪名。到时候别说在厂里立足，说不定还会被当成 “破坏生产的坏分子” 处理。
“孙同志，我会写的。” 林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需要时间，我得回忆一下老师傅说的细节。”
“时间？我给你三天。” 孙建国拍了拍林烨的肩膀，力道重得像在警告，“三天后要是交不出东西，你自己看着办。”
看着孙建国转身离开的背影，林烨的后背已经渗出了冷汗。三天时间，他怎么编出一个 “符合时代” 的原理？总不能把连通器原理改头换面，说成是 “老工匠观察水井得出的经验” 吧？
“林烨，怎么了？孙建国找你干嘛？” 王大牛走了过来，看出了林烨的不对劲。
“没什么，” 林烨勉强笑了笑，“他就是问我那个土法水平仪的事，让我写点使用心得。”
王大牛皱了皱眉：“这孙建国，就是没事找事！你别理他，真写不出来，我跟周厂长说去，咱们工人干活，管用比什么都强！”
林烨点了点头，心里却没底。王大牛虽然护着他，但孙建国抓着 “原理” 不放，周厂长也不能公然违背 “讲科学、重原理” 的原则。他必须自己想办法，在三天内编出一个能蒙混过关的 “原理”。
回到宿舍，林烨躺在床上，摸出罗盘 —— 蓝光依旧微弱，还在冷却中。就算他想回现代查资料，也做不到。他只能靠自己，把现代物理原理包装成 “老工匠的经验总结”。
“连通器…… 水井……” 林烨喃喃自语，突然有了主意 —— 可以说老工匠发现 “水井里的水面总是平的，不管井有多深、多宽”，然后举一反三，用软管装水，两边的水面就像水井一样，自然会平，这样就能测水平了。
这个说法既符合时代背景，又不用提 “连通器原理”，应该能蒙混过关。可孙建国会不会追问 “为什么水井水面是平的”？林烨又补充了一句 ——“老工匠说，这是‘天地之气’让水面平的，违背了就会招灾”，用迷信的说法堵住孙建国的嘴，毕竟在那个年代，老工匠的 “经验之谈” 有时候比科学原理更管用。
“只能这样了。” 林烨松了口气，开始在纸上写 “使用心得”，尽量用口语化的语言，避免出现现代术语。可他心里清楚，这只是权宜之计。孙建国不会轻易放过他，只要他一天说不出真正的科学原理，就永远是孙建国手里的 “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