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服务器散热风扇的低鸣和陆时序指尖敲击键盘的嗒嗒声，如同某种高度紧张下的背景音效。
屏幕上的数据流飞速滚动，窗口层层叠叠。陆时序正在同时检索多个国内外极客论坛、暗网市场清单以及特殊电子元器件的交易记录。他的眼神专注得像要穿透屏幕，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也浑然不觉。
秦风安静地坐在一旁，没有打扰。他利用自己的高级权限，已经向海关和几个相关部门发出了加密数据调取请求，此刻正在等待回复。他看着陆时序近乎忘我的工作状态，心里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悄然滋生。这个人，平时看起来冷静疏离，甚至有点学术性的刻板，但一旦投入，却爆发出如此惊人的能量和韧性。
时间在寂静中悄然流逝。窗外的天色从最深沉的黑幕，逐渐透出一点熹微的晨光。
突然，陆时序敲击键盘的手指猛地停住，身体微微前倾，紧紧盯着屏幕上一个不起眼的暗网交易板块的存档记录。
“找到了……”他的声音因为长时间不说话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
秦风立刻凑近：“是什么？”
“一个匿名的悬赏请求，一年前发布，求购定制的高稳定性、微型的、特定波段的激光调制发射模块，要求能集成进穿戴设备，并且……能远程接收指令触发。”陆时序快速翻译着屏幕上的英文术语，语气越来越凝重，“悬赏金额很高，而且……被接单了。”
“接单的人是谁？”
“账号也是匿名的，代号‘Chronos’（克罗诺斯，希腊神话中的时间之神）。”陆时序切换着页面，试图追踪这个代号，“交易使用了加密数字货币，很难直接追踪。但是……”
他快速操作，调出了另一个界面，是海关提供的近期高精度激光元器件进口记录。
“看这个，”他指着一行数据，“三个月前，有一批来自瑞士的‘高精度光学仪器配件’，申报价值远低于市场价，进口公司是一家注册没多久、几乎没有实际业务的皮包公司。而这批配件的技术参数……与暗网上那个悬赏要求的高度吻合！”
秦风的呼吸微微一滞：“那家皮包公司的注册信息呢？”
“正在查……法人代表是一个完全无关的老人，身份信息疑似被盗用。但是……”陆时序的手指再次飞快舞动，调动了全市的工商注册和税务信息数据库，进行深度关联挖掘，“这条资金流水……虽然经过多次转账伪装，但最初的一笔注入资金，来源追溯……指向了一家名为‘精密时光’的小型科技工作室！”
“精密时光？”秦风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对，这家工作室的注册地址在城西高新园区，主营业务是精密仪器维修和定制。”陆时序的目光锐利起来，“更重要的是，这家工作室的法人代表兼首席技术官，名字叫徐哲，而他……曾经是海州化工厂实验室的技术骨干！十五年前化工厂泄漏事件后，他因为‘负有一定责任’而被辞退！”
线索再次收拢！化工厂救人！技术背景！完全有能力完成这种定制改装！
“徐哲……精密时光……”秦风立刻拿起内部电话，“小李！立刻带人，秘密调查一家叫‘精密时光’的工作室，地址在城西高新园区，负责人徐哲！注意不要打草惊蛇！我要知道他最近所有的行踪、通讯和财务状况！”
下达完指令，秦风感觉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震动着。他们似乎终于摸到了那条隐藏在幕后的技术链！
然而，就在此时，实验室的门被敲响了，声音急促而不容拒绝。
两人对视一眼，秦风起身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技术总队的负责人赵主任，身后跟着两名技术员，表情严肃。周雄并没有亲自来。
“秦队，陆博士，”赵主任的语气公事公办，“周局指示，我们来接收关于‘激光装置’的所有原始数据、分析过程和初步结论报告，进行审核。”
来得真快！而且直接派人心腹来“接收”原始数据，这是连让他们“私下研究”的机会都要掐断！
秦风脸色不变，侧身让开：“数据都在陆博士的电脑里。不过分析还没有完全完成，报告也还没撰写。”
“没关系，我们会自己看。”赵主任带着人径直走向陆时序的电脑，语气不容置疑，“周局说了，这个发现可能涉及重大敏感技术，必须由总队全面评估。在评估完成前，请二位暂停相关的一切操作。”
他带来的技术员已经上前，准备接管电脑。
陆时序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秦风。
秦风微微眯了下眼睛，随即笑了笑：“当然，配合总队工作是我们应该做的。”他看似随意地伸手，在陆时序的键盘上敲击了几个看似无关的快捷键（实际上是两人之前约定的紧急保存和隐藏临时文件的指令），然后自然地站起身，“那就辛苦赵主任了。陆博士，我们别打扰总队同志工作。”
陆时序瞬间领会，立刻起身，将主位让了出来。
赵主任似乎没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小动作，或者说不在意，只是示意手下开始拷贝数据。
秦风和陆时序退到实验室角落，看着技术总队的人像对待危险品一样谨慎地操作着电脑。
“他们肯定会‘审核’很久。”陆时序压低声音，语气带着担忧。
“没关系。”秦风看着那边，眼神深邃，“最重要的线索，他们已经拿不走了。”
“什么？”
“徐哲的名字，和‘精密时光’的地址。”秦风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这种东西，记在脑子里就够了。”
是的，最关键的下一步行动方向，已经牢牢刻在了他们的脑海里。周雄的阻挠，反而让他们更加确定了这条线索的价值。
就在这时，秦风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来自小李的加密信息：
「头儿！徐哲不在工作室！他家人说他昨天下午就出门了，说是去参加一个技术研讨会，但查不到任何会议记录！他的手机关机，定位最后消失在西郊废弃的化工厂旧址附近！」
西郊废弃化工厂旧址！ 正是十五年前泄漏事件的发生地！
秦风和陆时序的目光瞬间交汇，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和凛然。
徐哲在这个节骨眼上失踪，最后出现在那个充满罪恶和悲剧的地方……这绝不是巧合！
“赵主任，”秦风忽然开口，打断了技术总队的工作，“我们刚刚接到一条紧急线报，可能与系列案件有关，需要立刻出警核实。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说完，他不等赵主任反应，对陆时序使了个眼色，两人迅速离开了实验室。
赵主任愣了一下，想阻拦已经来不及，只能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周雄的电话。
“周局……他们走了……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新情况，很急……去了西郊……”
电话那头，周雄沉默了几秒，然后声音冰冷地传来：“知道了。看好数据。”
挂断电话，周雄坐在宽大的办公椅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落在窗外渐渐亮起的天空上。
西郊化工厂……那个地方，藏着太多不能见光的秘密。
他拿起另一部加密手机，拨通了一个没有存储的号码。
“他们往那边去了……处理干净点，别再出纰漏。”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杀意。
晨光熹微中，两股暗流正向着同一个地点——那座废弃已久的、布满铁锈和痛苦回忆的化工厂——汹涌而去。
碰撞，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