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挂掉电话,秦屿复杂地看着我,指着屏幕上一个极其复杂的分子式,声音都变了调:“这……这是我们实验室正在研究的新型生物化合物HX-2,你怎么会……你从哪里接触到的?!”
陆泽强作镇定,指着屏幕上的数据咆哮:“这不可能!绝对是仪器出错了!我是化学系的教授,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懂!这种化合物根本不存在于自然界!”
我伸出手指,点着屏幕上那串分子式,声音平静却冰冷:“你说得对,它不存在于自然界。它只存在于顶级的化学实验室里,其中——”
我转过头,看着他,“就有你的实验室。”
林婉立刻哭着上来拉住陆泽的胳膊:“陆老师是冤枉的!师母,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陆老师那么爱您……”
我冷眼看着她:“爱我?爱到给我准备这么一份大礼吗?”
我的目光扫过面无人色的陆泽,最终落在他身边的林婉身上,讥讽地笑了:“我来给你们这些‘门外汉’解释一下。”
“这种药剂,本身无毒,但它潜伏在人体内,不断破坏免疫系统的识别功能。一旦遇到特定的触发物——”
我指了指地上那摊狼藉的玫瑰,“比如玫瑰花粉,就会在几分钟内引发急性败血症,造成多器官迅速衰竭。在医生看来,就是一场无法解释、抢救不及的急性病暴毙。多完美,对不对?”
“天哪!”我妈捂住嘴,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叫,身体一软,幸好被我爸及时扶住。
我爸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他看着陆泽的眼神,不再是愤怒,而是憎恨与后怕。
陆泽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他指着我,色厉内荏地吼道:“你这是污蔑!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东西是我干的?就凭一个出错的血液报告吗?!”
“证据?”我笑了,转身从我的随身包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玻璃药瓶。
那是我每天都能看到的,陆泽亲手为我准备的“特制复合维他命”。
我将药瓶握在手心,摩挲着冰凉的瓶身。
“陆泽,你还记得吗?半年前,你说我操劳过度,很容易生病,特地从国外的朋友那里,为我定制了这种复合维他命。”
我模仿着他当初的语气,“你说,‘沐晴,你每天都要吃,这能增强你的免疫力,是我对你的一片心意。’”
“你几乎每天早上和睡前,都会亲手倒好一杯温水,看着我把这颗‘爱心维他命’吃下去。”
我的话音落下,陆泽的咆哮戛然而止。
他死死地盯着我手中的那个药瓶,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全褪光了。
他“咚”地一声,双膝发软,狼狈地撞在了身后的实验台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将那瓶承载着他半年“爱意”的毒药,轻轻地,放在秦屿面前的实验台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秦屿,麻烦再检测一下,这个。”
这一次,结果出得更快。
秦屿拿起报告,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他宣读道:“胶囊内的HX-2剂量很小,但纯度高达99.8%,这不是投毒,陆泽,”
“这是一场策划了至少半年的,蓄意谋杀!”
陆泽瘫软在地,语无伦次地念叨:“不是我……不是我……”
“她是药理学专家,她自己身体不好,肯定是她自己乱吃了什么东西……”
我看着他丑陋的嘴脸,过去半年的一幕幕在我脑海中闪现。
那些无缘无故的疲惫、反复发作的低烧、以及皮肤上不明原因的红疹……每一次我向他抱怨身体不适,他都用最温柔的语气安抚我。
“沐晴,你就是工作太累了,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你看,我给你准备的维他命,坚持吃,很快就会好的。”
我再次打开包,拿出陆泽那篇助他评上二级教授的核心论文的打印稿,甩在他面前。
“陆泽,你忘了,我也是搞化学的。”
“你的论文我看过不止十遍。”
我指着上面的数据图,声音冰冷。
“你那篇助你评上二级教授的核心论文,研究的就是HX-2的合成与应用。你说它有治疗免疫缺陷的潜力,对吗?”
我捡起一张打印的论文数据图:“但你的所有动物实验数据,都是伪造的。”
“因为这东西根本没有疗效,它唯一的‘效果’,就是个杀人工具。”
“你的所有动物实验数据,都停留在第180天,也就是半年。”
“因为一过这个期限,所有实验体都会因为免疫系统崩溃而死亡,对不对?”
我每说一句,陆泽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我步步紧逼:“你不敢公布真实的死亡数据,因为一旦公开,你的研究成果就不是‘免疫重构’,而是‘免疫毁灭’!”
“你的学术生涯就完了!所以,你需要一个更完美的、不会留下书面记录的实验体,来完成你最后的数据闭环!”
我凑近他,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你不敢在小白鼠身上做最后的致死实验,因为那需要记录在案。”
“所以,你把我,你的妻子,当成了你那个见不得光的秘密人体实验的……最后一只小白鼠。”
我拿起电话,拨给了陆泽大学的纪律委员会和学术道德办公室:“喂,我是苏沐晴。我实名举报化学系教授陆泽,存在严重的学术不端、伪造数据,以及进行非法人体实验的重大犯罪行为。”
“所有证据,我都可以提供。”
陆泽猛地转身,指着早已吓得瘫软在地的林婉,歇斯底里地咆哮。
“是她!都是她出的主意!是她告诉我你的药企股份能让我们成立自己的公司,把这个‘成果’包装成神药卖出天价!我都是被她蛊惑的!”
林婉没想到火会烧到自己身上,她瞬间惨白了脸,连滚带爬地远离陆泽。
她哭得梨花带雨,声嘶力竭:“陆老师……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这么污蔑我?”
“我只是一个崇拜你的学生啊!”
“我做错了什么,你要把所有罪名都推到我身上?”
看着眼前这出狗咬狗的闹剧,我甚至都懒得再开口。
在他们绝望的目光中,我再次拿出手机,连接上实验室的投影设备。
大屏幕上,一段高清视频开始播放。
视频的背景是一家高级温泉酒店的房间。
林婉穿着性感的真丝睡袍,正亲密地依偎在另一个男人怀里。
那个男人,是陆泽在学院里评优的最大竞争对手,另一个课题组的教授。
视频里,林婉娇笑着,“陆泽那个蠢货,还真以为我爱他爱得死心塌地。”
“他都不知道,他论文里的核心数据,我早就用U盘偷偷备份,还做了优化,用我自己的名义,通过海外渠道申请了国际专利。”
她喝了一口红酒,继续说道:“等他利用他那个老婆做完最后的人体实验,拿到最关键的致死数据,他的罪证就完整了。”
“到时候,我再把这些证据匿名上报。而我,将是这项‘伟大发明’的唯一合法持有人。”
“他辛辛苦苦谋划的一切,从头到尾,都是在为我们做嫁衣!”
陆泽呆若木鸡地看着屏幕,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他引以为傲的学术成果,他精心策划的谋杀,他自以为是的爱情,从头到尾,都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他以为自己是猎人,殊不知,自己才是最可悲、最愚蠢的猎物。
我冷冷地看着他,补上了最后一刀:“顺便说一句,你那个用来转移资金的海外秘密账户,密码……是不是也是林婉帮你设置的生日组合?”
“你猜猜,她用的是你的生日,还是她身边那个新欢的?”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陆泽如遭雷击,他猛地挣脱我父亲下意识的阻拦,冲向早已吓傻的林婉。
他死死掐住她的脖子,将她狠狠按在冰冷的墙壁上。
“贱人!我杀了你!”
实验室里一片混乱,研究员和我爸合力才将陆泽从林婉身上拉开。
林婉瘫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脸上满是惊恐。
我深吸一口气,用一种近乎呢喃却又清晰无比的声音,说出了今天最残忍的真相:“陆泽,你还记得去年吗?你大嫂,意外流产的孩子吗?”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
陆泽的大哥陆宇反应过来,“沐晴,你说什么?兰兰她,去年怀过孕?”
陆泽猛地回头,那双因愤怒而赤红的眼睛里,第一次浮现出比惊慌更深邃的情感——恐惧。
他当然记得,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一个已经有了心跳,B超单上能看到小小一团影子的生命。
陆宇握紧了拳,“小泽,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大嫂张兰拦住陆宇,眼神里闪过一抹慌乱,“老公,你别听她瞎说!你去年被外派出国一年,我怎么会怀孕!”
“怎么不会有?”我嗤笑一声,“大哥,在你出国的这一年里。”
“你的好弟弟,我的好丈夫,可是把嫂子照顾的很好啊。”
我没有再看他,而是从我那个包包最里面的夹层里,拿出了一份亲子鉴定报告。
“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我的声音开始颤抖,积压了一年多的痛苦在这一刻奔涌而出,“嫂子身体再差,也不可能摔一跤就大出血到几乎休克。”
“当医生告诉我嫂子是怀孕流产时,我就求医生,无论如何都要帮我留下一点孩子的组织样本,我想知道真相。”
陆泽想起了什么,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甚至比刚才得知被林婉背叛时还要惨白。
“而嫂子摔倒的前一天下午,你让我亲手给她打了一针‘进口营养剂’!”
“产科医生说,幸好送来的及时,否则会一尸两命,陆泽,你怎么下得去手!”
“那我有什么办法?谁让大哥那段时间不在家?是她逼我的!”陆泽指着张兰,已经失去了理智,“是她,偷偷不吃药,想拿孩子要挟我!”
“我有什么错?孩子会拖累我的事业,会影响我未来的计划!我不想一辈子被家庭绊住!”
陆宇听到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一拳将陆泽干倒在地,“你这个畜生,她是你嫂子!你怎么敢!”
我看着这场荒诞的闹剧,笑了,“当然是因为,这件事,公婆也默许了啊。”
“我说的对吗,陆泽。”
“陆宇,你去年体检,查出了弱精症,这可急坏了公婆。陆泽给我下了药,谁知道生出来的孩子健不健康。”
“那么多钱,总要有人继承吧。所以,他们故意瞒着不告诉你,只是说你一切健康,背后又让陆泽去和嫂子苟合,好生下长孙。”
陆宇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他看向公婆,“爸,妈,她说的是真的吗?”
一直呆滞的婆婆,听到“亲孙子”是被自己儿子亲手杀死的,甚至差点把张兰也害死时,喉咙里发出一声怪响,也跟着翻了白眼,瘫倒在地。
公公手忙脚乱,一边掐人中一边哆哆嗦嗦地喊着:“作孽啊!作孽啊!”
也就在这时,检测中心的门被缓缓推开。
一队神情严肃的警察走了进来。
为首的警察走到秦屿面前,出示了证件。
“你好,我们接到报警,说这里有一起性质极其恶劣的谋杀案。”
秦屿指了指瘫在地上的陆泽和林婉,又指了指桌上那一叠叠铁证如山的报告和物证。
“警察同志,嫌疑人,和所有证据,都在这里了。”
“从长期投毒,到学术诈骗,再到蓄意谋杀,证据链,完整。”
陆泽被两名警察从地上架起来。
手腕被铐住的瞬间,他猛地转头,用恶毒的眼神死死瞪着我。
“苏沐晴!是你!都是你逼我的!”
他咆哮着,声音嘶哑:“要不是看你家有点小钱,能帮我往上爬,你以为我会娶你这种只知道做实验、连孩子都生不出的女人?”
“我每天对着你那张脸都觉得恶心!”
“你长期喝着慢性毒药,你以为,你能活得比我久?”
“我不过就是坐几年牢,我有钱,我还能减刑!你呢,你都没命看到我出来!”
“我操你妈!”我爸再也忍不住,怒吼一声挣脱我的拉扯,疯了一样冲上去,一拳狠狠地、结结实实地打在了陆泽的嘴上!
陆泽满嘴是血地倒在地上,被警察拉起来后迅速押走。
整个场面一片混乱。
而另一边,林婉在被戴上手铐时,则尖叫着对警察喊道:“我是被胁迫的!我是受害者!我有他所有犯罪的录音!他亲口承认了所有事!我可以做污点证人!”
为首的警察走到我面前,对我郑重地敬了一个礼:“苏女士,感谢你的勇敢和冷静,为我们提供了一起重大案件的关键证据。请放心,法律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罪犯。”
事情结束后,我休了一个长假。
我拒绝了所有媒体的采访,把自己关在家里。
白天,我一遍遍地看那份亲子鉴定报告,晚上,我会在梦里,回到送张兰去医院的那天。
家里的车送去保养了,陆泽的电话打不通,如果怀孕的是我……会不会早就一尸两命了。
我不想细想。
我将那张亲子鉴定报告,连同陆泽在狱中寄来的厚厚的、我一字未看的忏悔信,一起放进了碎纸机。
当纸屑从出口纷纷落下时,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打开窗,让阳光洒满整个房间。
我将陆泽和林婉被追回的全部赃款,以及法院判给我的精神损害赔偿金,成立了一个专项基金。
这个基金,不为别的,只为资助那些在科研道路上,因遭遇学术不端、职场霸凌而陷入困境的女性研究人员。
我要让她们知道,她们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