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狭小出租屋的幕云初，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才允许自己细微地颤抖起来。沈聿深那条短信像一条毒蛇，缠绕在她的脖颈，冰冷而窒息。他不仅知道她去了西山，甚至可能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这种被无形目光时刻窥视的感觉，比直面北冥煜川的怒火更令人毛骨悚然。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沈聿深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针对北冥煜川？还是针对她？或者两者皆有？他屡次示好与警告，看似关怀，实则步步紧逼，像是在试探她的底线，或者……试图在她和北冥煜川之间打入一枚楔子。
不能再被动下去了。
北冥煜川或许冷漠危险，但至少他的“游戏规则”相对明确。而沈聿深藏在温和面具下的算计，更让她感到不安。无论沈聿深想做什么，将这件事告知北冥煜川，是目前最符合她利益的选择——既是自保，也是……一种无声的站队。
她需要找一个合适的机会。直接打电话太过突兀，也容易留下痕迹。
机会来得很快。第二天下午，北冥煜川让她去他常去的那家私人俱乐部送一份文件。俱乐部环境私密，安保严格，是谈话的相对安全场所。
她到达时，北冥煜川正独自坐在露台的位置处理邮件。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进来，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边，却化不开他眉宇间的冷峭。
“北冥先生，您要的文件。”幕云初将文件夹轻轻放在桌上。
“嗯。”他应了一声，目光并未离开屏幕。
幕云初没有立刻离开。她站在原地，手心微微出汗。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迟疑，北冥煜川终于抬起眼，目光带着询问。
幕云初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确保只有他能听见：“北冥先生，有件事……我觉得需要向您汇报。”
北冥煜川挑眉，合上了笔记本电脑，身体微微后靠，做出倾听的姿态。他对她主动提出“汇报”似乎有些意外。
“昨天从西山回来之后，”幕云初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客观冷静，不掺杂个人情绪，“我收到一条短信。来自沈聿深学长。”
她提到“沈聿深”这个名字时，敏锐地捕捉到北冥煜川眼底一闪而过的锐利光芒。
“他短信里说……”幕云初略微停顿，复述了那条短信的内容，“‘西山别墅的夜景，是否别有一番滋味？望珍重。’”
她说完，屏住呼吸，观察着北冥煜川的反应。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明显的情绪波动，甚至连肌肉都没有牵动一下。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微微眯起，瞳孔深处仿佛有寒冰凝结、碎裂，再重新凝聚，散发出一种极其危险的信号。
露台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远处高尔夫球场的绿意都显得有些不真实。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北冥煜川极轻地、几乎无声地笑了一下。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冰冷的杀意。
“沈聿深……”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像在品味某种毒药，“看来，沈家是嫌日子过得太清静了。”
他抬起眼，目光重新落在幕云初身上，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她的灵魂：“他还跟你说过什么？”
幕云初如实将之前沈聿深几次“偶遇”和“提醒”的内容，择要说了，重点强调了他对北冥煜川的诋毁和试图让她“离开”的提议。
北冥煜川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节奏平稳，却带着一种计算般的冷酷。
等她说完，他沉默了片刻。然后，他忽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你觉得他为什么这么做？”
幕云初愣了一下，沉思几秒，谨慎地回答：“我不确定他的最终目的。但他似乎……很想让我对您产生恐惧和疏离。或许，他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关于您的信息？或者，只是想在你身边安插一个不安定的因素？”
北冥煜川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赞赏的光芒。但很快便消逝不见。
“分析得不算离谱。”他淡淡评价，“沈家近几年在几个项目上吃了亏，想找回场子，又不敢正面来，只好用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冰冷：“把主意打到我身边的人身上，看来是教训得还不够。”
他拿起手机，快速拨了一个号码，对方似乎立刻接通。
“查一下沈聿深最近所有的动向，接触过什么人，资金往来。特别是和西山那边有没有间接联系。”他对着电话那头吩咐，语气不容置疑，“24小时内，我要看到详细报告。”
挂了电话，他看向幕云初，目光深沉：“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做得很好。”
这是他对她罕见的、明确的肯定。
“以后如果再收到类似的信息，或者察觉到任何异常，直接告诉我。”他补充道，语气是一种近乎命令式的信任。
“是，北冥先生。”幕云初点头。她知道自己这一步走对了。向他示警，不仅获得了暂时的安全，也在某种程度上，赢得了他一丝微弱的、基于利益的“信任”。
“还有，”北冥煜川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目光在她脸上扫过，“沈聿深那边，暂时不要打草惊蛇。他再联系你，正常应对，不必刻意疏远，看看他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幕云初的心微微一紧。这意味着她可能要继续与沈聿深虚与委蛇。但她没有选择，只能应下：“明白。”
“嗯。”北冥煜川重新打开笔记本电脑，仿佛刚才那段充满阴谋气息的对话从未发生过，“没事了，你去吧。”
幕云初转身离开露台。走到门口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北冥煜川依旧坐在阳光里，侧脸冷峻，专注于屏幕上的数据，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但幕云初知道，平静的湖面之下，暗流已经开始汹涌。而她，已经被卷入了漩涡的中心。
她握紧了口袋里的手机，里面那条来自沈聿深的短信仿佛还在散发着寒意。
这场危险的游戏，才刚刚开始。